第一章 歌劇魅影 2

「真的可以打攪嗎?」

石津刑警問。

「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問同樣的話。」片山不耐煩地說,「我可不是因為喜歡才招待你吃晚飯的。」

「片山先生喜不喜歡,都無所謂,只要晴美小姐喜歡就夠了……」

說他沒心沒肺也好,直率坦白也罷,這個二十五歲的大塊頭刑警簡直就像原始人一樣。不過,在晴美這種多少有點兒世故的女性眼裡,說不定會覺得他「很可愛」呢。

片山不僅是晴美的哥哥,同時也要擔任起父親的職責,他對所有追求晴美的男人都沒好感。可是,石津這個男人——多少有點兒冒傻氣,或者更確切地說,這人就是個傻帽。不過,他的心地十分善良,叫人無法恨他。

他是目黑警署的刑警,兩人曾經一同解決了好幾宗案件。而且,由於那個比哥哥更愛當偵探的晴美每次都插手進來,石津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片山家的常客。

總而言之,由於今晚晴美準備做一道新菜,提出一定要請石津也來嘗嘗,於是片山帶他一同回家了。

從車站到片山家的道路並不寬敞,還有很多車輛來來往往。兩人走了半天。

「好開心啊。」

石津那副笑逐顏開的表情倘若被警視廳的長官看到,肯定會感嘆這種下屬在百姓面前哪裡還有威信可言。「想不到晴美小姐特地去學做新菜招待我……」

其實,還不知道成品到底是不是人吃的東西呢!所以,片山才會開玩笑似的說:「乾脆叫石津那傢伙來試吃好了。」

當然,這些內幕石津就無從得知了。

「對了,片山先生,你現在在辦什麼案件?」

「就是那個高中女生謀殺案啊。」

「那個……是哪一個啊?」

「公寓煤氣爆炸呀。」

「片山先生的公寓煤氣爆炸了?」

「不是!我及時叫公寓樓的住戶避難,還受到了表揚呢。你不知道嗎?」

「還有這種事呀。」

石津一臉嚴肅地說。

「還上報紙了呢。」

片山有點兒不悅。

「那可真不得了啊。不過,人們都說任何傳聞過了七十五天就會被大家淡忘。」

石津不知為何語氣變得有同情心起來:「你沒被降職到交通管理課還真幸運。」

片山火冒三丈。「我為什麼要被降職?」

「因為你在公寓引起煤氣爆炸、受到住戶指責的事情上了報紙呀。」

片山決定在今天吃晚飯的時候,往石津的菜里摻點兒貓糧。

石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剛才說的那個高中女生謀殺案怎麼樣了?」

片山尋思,世上居然有波段如此不同的人。跟石津談話,就像用短波收音機接收長波信號一樣……

「依然毫無進展啊。」

「據說那女孩懷孕了……」

「是的。她有戀人。大概是因為那個男的叫她墮胎,因此兩人吵起來。男人把女人勒死,為了做成是意外死亡的樣子,所以把煤氣打開了。」

「太過分了。真是一樁慘劇啊!」

「可不是嘛。兇手就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啊。」

片山想起那女孩兒——野田惠子慘死的模樣,就不由得搖搖頭。

「兇手是禽獸嗎?」石津嚇了一跳,認真地發問,「但是,動物會開煤氣的開關嗎?」

幸好他們到家了,兩人的對話才不至於繼續驢唇不對馬嘴下去。

片山兄妹的房間在二樓。他們正要從外面的樓梯上去時,遇到一個從上面下來的女孩兒,年約十六七歲,恐怕是高中生吧。

樓梯有些昏暗,看不清對方的臉。然而當片山閃身想讓女孩兒先過去時,她停下來,目不轉睛地凝視片山的臉。這女孩兒怎麼回事啊?

片山正感到莫名其妙時,那女孩兒一副猛然回過神來的樣子,嘟囔著「對不起」,然後就吧嗒吧嗒地走下樓梯,小跑著離開了。

「片山先生,你認識剛才的女孩兒嗎?」

石津好奇地問。

「不認識。毫無印象。她好像不是住在這幢公寓的。」

片山和石津上到二樓。

「家裡有客人?」

在門前,石津望望片山,裡面傳來說話聲。

「喂,吃一點兒嘛,不然對身體不好哦。」

是晴美的聲音。

「人家不想吃嘛。」

「這樣下去的話,你會餓死的。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死了的人是回不來的。」

「你好無情啊!沒有那個人的話,我也不活了。」

「難道你不想找到兇手?」

「找到兇手的話,我要撓死他!」

「那你要好好吃飯哦。要追查兇手的話,空著肚子跑不快呀!」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覷——無論怎麼想,他們聽到的都是二人「對話」。可是,兩邊都是晴美的聲音。

片山敲敲門,說:「喂,我回來了。」

「啊,回來了?」

門立刻打開:「石津先生!歡迎歡迎!」

「謝……謝謝……」石津的眼睛頓時一亮,聲音也高了八度,「可是……你不是有客人嗎?」

「不,我一個人呀。」

「可是,剛才你不是在說什麼嗎?」

片山環視屋內。房子並不大,一眼看去就知道沒別人在。

「哦,你們聽到了?那個是同聲傳譯。」

「同聲傳譯?」

「是它們兩個的對話。」

晴美指了一下蹲在房間角落的黑貓,以及福爾摩斯,福爾摩斯正盯著黑貓面前擺放的晚餐餐盤。「福爾摩斯叫它多吃一點兒,但阿黑什麼都不肯吃。」

「因此你一個人演兩個角色?你很悠閑嘛。」

片山苦笑。

「哎呀,我很忙的。來,石津先生,進來吧。晚飯準備好啦。」

「好……好的。」

石津戰戰兢兢地進入屋內。別看他塊頭大,但卻有恐貓症。

「什麼時候變成兩隻貓了?」

「是三隻。」片山說,「這裡還有一隻經常撓人的。」

「真沒禮貌!」

晴美瞪著片山。

「那隻貓就是剛才談起的那個野田惠子養的貓。」片山說明道,「它想給主人殉葬呢。」

「這隻貓真了不起啊!」

石津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我也是這樣的,萬一晴美小姐有什麼不測的話,我也不活了。」

「啊,好感人!」

晴美笑著快步走進廚房。

福爾摩斯用前爪把盤子推到黑貓面前,但黑貓只是微微睜開眼睛,完全不為所動。

「是不是東西不好吃?」片山問。

「不可能。」晴美拿著鍋進來,「因為它的飯跟我們待會兒要吃的是一樣的。」

「一樣的?」

「對。阿黑如果不吃的話,哥哥,你把那盤吃了好嗎?」晴美半真半假地說。

福爾摩斯朝玄關走去,然後銜著一個白信封回來。石津慌忙把龐大的身體縮小成一團。

「咦,這是什麼?」晴美用手接過信封,「哥哥,是你掉的嗎?」

「不是。寄信人是誰?」

「什麼也沒寫。連收信人也沒有。」

「郵政編碼也沒寫嗎?」石津問。

「所以也就是直接放進這裡來的。不會有剃刀在裡面吧。」

「你有仇人嗎?」晴美打開封口,「好可愛的信紙。嗯……片山義太郎先生——真好,還加了敬稱。」

「別說廢話,繼續讀。」

「你說什麼……突然給你寫這封信,可能嚇你一跳吧。我是一個高一女生。自從之前偶爾在路上遇見你之後,我的腦海中就全是你的身影。偶爾見到你,是我唯一感到幸福的時候。我知道不能這樣做,但我還是忍不住到處調查你的事。令尊是警視廳的名偵探的事,你在令尊殉職後一手帶大妹妹的事,你繼承令尊遺志成為搜查一科的能幹刑警的事……你正如我夢想中的一模一樣。不過,我才十六歲,在你眼中只不過是個小孩子吧。就這樣從遙遠的地方默默愛著你,我已心滿意足了。給你寫這樣的信,其實我的內心十分煎熬,但我有事想找你商量。我走投無路了。拜託了,如果你覺得我多少有可憐之處的話,明晚七點鐘,請到以下地圖所示的咖啡館來。我知道你很忙,即使你不能來,我也絕不怪你……」

三人沉默了半晌。

「石津先生……」晴美用做夢似的聲音說,「我剛才讀的,肯定是日語吧。」

「聽起來好像是的……」

「但……你能相信嗎?」

「不能。」石津馬上說。

「喂,讓我看一下。」

片山從晴美手中拿過那封信迅速瀏覽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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