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節

幸好趙雲後來接到了一個電話,告辭走了,不然的話,宇文忠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來。他就是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有這麼令人討厭的人?又不是你家的事,管那麼寬幹什麼?別人找什麼樣的女朋友,礙著你了?要你在這裡信口開河地亂講,討打呀你?才第一次見面,就跟著男生跑人家住所去,還賴那裡不走。這種女生,不被流氓姦殺都說不過去。

不過,這讓他想起一個笑話,說的是有個極丑的女生,很老了還嫁不出去,想男人想得發瘋,聽人說某個小巷經常有女生被流氓綁架,就每晚到那個小巷去轉悠。結果有一天,真的被幾個流氓綁架了,蒙著她的頭,把她帶到流氓老大那裡。老大打開面罩,差點兒昏死過去:「這樣的貨色,你們也下得了手?趕快給我送回去!」幾個流氓只好開車送那個醜女回去。到了那個小巷,他們讓醜女下車,但那醜女堅決不下,一定要流氓把她帶走。幾個流氓無奈,只好自己下車:「算你狠!我們走,車歸你了。」

這是當初他逗雲珠時講過的笑話,那時雲珠老在他耳邊念叨:「你可不可以換個學校?我不放心你到C大去念書,那個趙雲也在那裡。」

「她在那裡怎麼了?」

「我怕她……我怕你跟她好上了。」

「怎麼會呢?」

「你們在一個系,天天見面,肯定會日久生情。」

「別開玩笑了!這個青年版崔阿姨?給我都不要。」

「現在有我,你當然不要她,但等你到了海外,我不在你身邊,你又寂寞又孤獨,性饑渴了怎麼辦?」

「性饑渴也不會拿這種人來解渴啊,我這點兒底線還是有的。」

「你沒聽說過-當兵三年,老母豬賽貂蟬-?」

「我們哪裡會分開三年呢?你不是馬上就要去讀語言學校了嗎?」

「那誰說得准?」

「你不是說可以跟你視頻嗎?」

「是可以視頻,但視頻哪裡比得上真刀真槍呢?趙雲一張嘴很會說的,肯定會把你哄得神魂顛倒。」

「我是那麼好哄的嗎?」

雲珠仍然不放心:「我不在你身邊,她要把你哄走,真是太容易了!」

於是他就把這個醜女的故事講給雲珠聽,她聽得咯咯直笑,然後就忘了趙雲的話題。現在他發現趙雲不僅丑,還特煩人,真恨不得扇她幾耳光。如果他把自己的這個感覺講給雲珠聽,肯定能博得雲珠一笑,讓她更放心。但他再一想,決定還是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雲珠,因為雲珠本來就不願意跟趙雲待在一個學校,如果知道趙雲這樣肆無忌憚地攻擊她,可能更不願意來了。

雲珠曾經說:「我還是到別的學校去讀書吧。趙雲在你們學校讀博士,如果我也跑到你們學校去讀語言學校,那差的真不是一個級別的。」

他力勸雲珠到C大來:「你管她幹什麼?如果你到C大來讀書,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幹嗎跑到別的學校去?」

「你也可以到別的學校去啊!你成績這麼好,轉個學校不是很容易的嗎?」

「但能不能拿到獎學金呢?」

這件事從來沒討論出結果來,每次都是以「到時候再說吧」結束。如果他現在告訴雲珠,說趙雲第一天見到他就對他說雲珠那麼多壞話,雲珠肯定死都不肯來C大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別把這事告訴雲珠。

第二天,他自己坐公車到學校去,參加系裡召開的助教和助研會議。這個會議大概很重要,因為連老楊都露面了。兩個老鄉坐在一起,聽系裡管研究生的人講話,主要是給各位分配任務,分配信箱,分配辦公室,分配實驗室等,再就是一些注意事項。他沒怎麼聽懂,但他不怕,有老楊在,就等於隨身帶了高級翻譯和秘書,待會兒問老楊就知道了。會開完後,老楊帶他去了趟他老闆的實驗室,告訴他:「這就是你的實驗室,以後你就要在這裡埋葬你的青春了。」

「你的呢?不跟我在一起?」

老楊指指另一個門:「我的在那邊,跟你是鄰居。」然後老楊把他帶到一間辦公室,「我走了,你在這裡等她吧。」

他不明白:「你上哪兒去?」

「我去我的實驗室等你。」

「那我在這裡幹嗎?」

「等她呀。」

「等誰?」

「你剛才完全沒聽啊?等朱潔如啊,嘿嘿,我們私下裡都叫她-朱八戒。」

「我等她幹嗎?」

「你是她的助教,她會來給你安排工作。」

他一聽說是「助教」就慌了:「我不是助研嗎?系裡給我的信上就是這麼寫的。」

「你是助研,但你有一部分時間是分給她做助教的。」

「但是我……你也要做助教嗎?」

「我不用做,剛來時已經做過了,輪到你們新生了。」

「為什麼新生要做助教?」

「這是系裡盤剝新生的一種方法,你每周可以少干幾小時助研的工作,但助研做的都是你自己的研究項目,不管做助教用掉多少小時,你都得花時間把實驗做出來,所以你做助教的這部分時間就算白貢獻給系裡了。」

「我倒不怕貢獻時間,但我英語不行,怎麼能做助教?」

「你放心,不會讓你上講台的,連朱潔如都不是上講台,只是帶實驗課,你給她打下手,為她和學生準備實驗用具,就算是助教的助教吧。」

他聽說是準備實驗用具,才放了心:「哦,是這樣。」

老楊有點兒憤憤不平地說:「我們大陸來的就是受歧視,系裡讓歐美人上講台,讓-灣灣-帶實驗,讓我們大陸人為-灣灣-準備實驗用具,這不是欺負人嗎?」

「-灣灣-是誰?」

「-灣灣-就是台巴子,台灣人。」

「這個朱八戒是台灣人?」

「嗯,這個人很反共的,你要小心點兒。」

他不太明白,朱潔如很反共,為什麼他得小心?他連共產黨員都不是。

老楊給他演說了一段歷史:「以前有個大陸來的,姓李,也是給她當助教。這個-灣灣-呢,最愛說中國的壞話,而老李呢,最聽不得人家說中國的壞話,兩個人經常為大陸的計畫生育政策什麼的爭論不休。這本來是吃飽了撐的,跟教學無關,但這個-灣灣-懷恨在心,期終的時候給老李的評語寫得很糟,還發動學生給老李打低分,結果系裡就把老李的助研取消了。」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你沒助研,就不能享受州內學費,就要交國際學生的學費,那就高得很了,一年好幾萬。老李跟你我一樣,農村來的,根本交不出這筆學費。」

「那老李他……」

「老李後來又熬了一學期,是我們學生會幫他募的捐,但學生會也不能年年為他募到那麼多錢啊,再說像這種被系裡取消助研工資的,你要募捐都找不到名目,最後他只好回國去了。」

他沒想到國共兩黨的鬥爭到現在都還沒結束,而且延伸到美國來了,還殃及他這種非黨員,真是冤枉。

老楊說:「她快來了。我到我實驗室去了,你跟她開完會了,到實驗室來找我,我幫你分析分析當前的形勢和任務。」

老楊閃了,他坐在辦公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反共專家的到來。過了一會兒,反共專家來了,他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位Pearl小姐。這回肯定是踩到豬糞了!

「灣灣」個子不高,長得小巧玲瓏,模樣也還過得去,臉蛋兒比趙雲強,但跟雲珠那是沒法比了。

「灣灣」很客氣地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朱潔如,你可以叫我潔如,也可以叫我Pearl。」

他只好自我介紹了一下,總感覺英語說得磕磕絆絆的,回想起在國內時還做過英語口語家教,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他問:「我能說漢語嗎?」

朱潔如用台灣味很濃的國語回答:「現在當然可以啦,但是跟學生不可以說的。」

「我也要跟學生接觸嗎?」

「當然要啦,我上課的時候,你都有出席的。我們都要輔導學生,回答學生的問題,如果學生的實驗用品有問題,你要為他們搞好的。」

他跟朱潔如談了一會兒,發現她除了國語講得實在靡靡之外,還沒其他反共言行。當然,這才是第一天,計畫生育再重要也不會在第一天就提上議事日程。他決定吸取老李的教訓,莫談國事,她要反共,讓她反好了。朱潔如給他介紹了工作要求,然後問:「你有帶便當嗎?」

「什麼便當?」

「就是午餐啊。」

「哦,我沒帶。系裡規定要帶便當嗎?」

朱潔如笑起來:「當然沒有規定啦。但是我們都有帶的,你們大陸人也有帶的。如果帶了,就一起到午餐室去吃呀。」

「我沒帶。」

「沒帶也可以去的呀,我有帶蔥油餅,要不要嘗一點兒?」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