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栗原警視來到醫院,一見片山就大聲喊。片山慌忙起身打招呼。
「聽說片岡令子招供了?」栗原問。
「嗯。不過只是說她殺了三浦晴美。」
「哦。其他案件如果深加追究的話,她肯定也會供出實情。」
「她與其他案件無關。她沒有殺三浦真和片岡秀二郎的動機。」
「是嗎?那真遺憾。」
「她現在仍然神志不清。」
「有生命危險嗎?」
「那倒沒有。當她跳下來時,被石津接住了。」
「石津是不是目黑警局的刑警?」
「是的。」
「太偉大了!就以因公殉職處理吧!」
「課長,石津還活著!」片山慌忙解釋。栗原有個怪癖,總是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把別人當成死人。
「他受了重傷,左手和左腿骨折,要住院兩個月。幸好當時跌在樹叢里。」
「太好了。孩子也沒事了吧?」
「福爾摩斯救了他一命。它故意把身體擠進狹窄的縫隙里,為了不讓孩子掉下去。」
「的確令人欽佩,給它一個警視總監獎吧。」
「我想它本身更喜歡鰻魚。」
「那就買最好的送給它!」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跑到片山腳邊坐下。
「你沒事啊!」片山歡呼。
後面跟著的護士微笑著說:「給它照過片子了,沒有任何異常。」
「太好了,福爾摩斯!」片山一把抱起它。
「你呢?你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嘛!」栗原問。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折斷脖子才好?」片山很鬱悶。
「我沒這麼說!」
「我老早就交了辭職信,可是……」片山開始埋怨時,福爾摩斯突然掙脫他的手,一溜煙衝出走廊。
「福爾摩斯,你去哪兒?」
片山趕上去,只見福爾摩斯追上一名正要搭電梯的男人,撲過去咬住他的大衣。
「好啦好啦,我不會逃的!」男人苦笑著回頭。
「倉持先生,你怎麼會來這裡?」片山迎上前去。
「只是有點兒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不放心什麼?你知道片岡令子跳樓自殺的事了?」
「令子跳樓自殺?不,我不知道。」
片山簡要地把事情講述一遍,倉持聽了深深嘆息。
「原來真是令子乾的。」
「您知道?」
「我多少能看得出來……」
片山盯著倉持說:「您好像知道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倉持緩緩點點頭:「好的。也該說出來了。」
「你們到底要我們來幾次?」片岡義一重重地坐下。
「我從來都沒聽說過還可以反覆守靈的,」山波也在發牢騷,「況且,晴美的遺體還沒運回來吧?」
「是的。可是有必要再召集大家來一次。」片山看著棺材點點頭。
天快黑了,地點依然是上次那個活動室,人也還是原來那幫人。
「先喝一杯再說,」片岡倒滿一杯酒,「義太郎,你也喝一點兒吧!」
「我不喝。」義太郎把視線轉向外邊。
「關於一連串的事件,我有話說……」片山說。
「說吧說吧!」山波憤怒地指向義太郎,「殺我女兒的不就是這個混蛋的老婆嗎?就跟是你殺的一樣!」
「請冷靜,」片山說,「說到殺人,你們兩家的少爺都做了!」
「什麼?」山波和片岡異口同聲地說,臉色大變。
「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兩個家族互相仇恨,但他們的孩子卻彼此相愛,寧死也要在一起。可是,義太郎和晴美並沒有死,他們僥倖活下來了。」片山飛快地瞥了一眼義太郎。「假如他們死了,也就沒有後來那些痛苦了。為愛殉情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雖然是悲劇,但是我倒覺得其實那個結局很美好。」
「我不是來聽你講莎士比亞戲劇的!」山波說。
「請你安靜。」倉持說。
「可是義太郎和晴美活下來了,他們飽嘗生活的艱辛,為將來而煩惱。我想即使羅密歐與朱麗葉結婚了,也不一定一帆風順,也可能會發生爭吵或婚外情。」片山看看山波和片岡,接著說:「這次一系列事件的開端,起始於片岡公三郎和山波千造的死。謎團在於他們應該是互刺而死,但是刀上卻沒有指紋,因此警方懷疑他們是遭人殺害的。」
「對呀。那是……」山波說。
片山打斷他的話:「實際上,他們確實是互刺而死的。」
「那麼指紋呢?」片岡問。
「被他們親自擦掉了。」
「什麼?」
「在互刺之前,他們先把指紋擦掉,然後用襯衣的衣擺裹著刀柄,互相刺死對方。」
「等一等,」山波說,「這不就像殉情一樣嗎?」
「正是如此。」
聽了片山的話,大家都愣住了。
「羅密歐與朱麗葉。」晴美喃喃自語。
「是啊。諷刺的是,這兩個家族又出現了另一對羅密歐與朱麗葉。而且,他們還是一對同性戀人。」
「胡說八道!」
「你不要詆毀我兒子!」片岡和山波同時站起來。
「是小畑千惠子說的。」片山說。
「就是那個目擊者?」
「對。她那天碰巧看到他們兩個互刺而死。她捏造說他們是為了爭奪自己而決鬥,最後同時殺死了對方。她是為了滿足虛榮心才這麼說的。」
「怎麼會這樣……」片岡嘟囔。
「這是事實。你們兩家互相仇視,可是他們兩個卻深深相愛。他們知道你們絕不容許這種關係的存在,因此一同殉情而死。不過,他們知道一旦留下指紋,就會被認為是互刺而死。而你們兩家又會以此為理由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所以他們決定抹去指紋。」
「公三郎太傻了……」義太郎搖頭嘆息。
「那麼,秀二郎是誰殺的?」片岡問。
「我想,他是心臟病發作而死的,」片山看看田所久子,「不是嗎?」
「和我無關。」
「不過,用刀把水床割破的是你吧?」
「我都說和我無關了!」
「也許說謀殺不太對,因為把他泡在水裡也不能保證他肯定會犯心臟病。他大概是喝醉酒又跟女人鬼混的時候犯病死去的。然後,你把現場做成謀殺的樣子。」
「為什麼這樣做?」晴美問。
「如果是謀殺,一定就有兇手存在。大家自然會想到殺人動機就是爭奪財產。這樣一來,嫌疑最大的就是……」
「剩下的兄弟!」
「不錯。於是嫌疑就落到義太郎先生身上。」
「不是我做的!」田所久子還在叫喚。
「可是,晴美小姐的情況卻說不過去,」片山繼續,「千造已經死了。要嫁禍她並不容易。」
「為什麼要嫁禍她?」
「等一等,」片山制止晴美,「這樣一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掉晴美。但是萬一失手被捕就糟了,因此兇手選擇叫令子去殺晴美。」
「是誰叫她……」
「兇手很早之前就暗示令子說她患了重病,神經質的令子信以為真。而且,令子覺得自己沒有入籍,妻子的地位並不穩固,再加上又有人以各種方式暗示她義太郎想回到晴美身邊,於是她更加不安。」
「所以她去刺殺晴美?」
「是的。她是個可憐人,精神暫時不會恢複正常了。對兇手而言,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你說的兇手……到底是誰呀?」田所久子一邊喝啤酒一邊問。
「我知道,」晴美說,「那是一個能使令子相信那些話,同時了解晴美和義太郎之間微妙關係的人。」
「不錯,」倉持醫生點點頭,「是我做的。」
「倉持先生,不可能,你在說謊吧?」經過長長的一段沉默後,義太郎才開口說話。
「一切都事出有因,」片山說,「我從一開始就懷疑,義太郎和晴美離家十二年,為何直到今天才突然急著尋找他們?」
「那是因為他們的兒子死了——不,在千造和公三郎互刺而死之前,兩家就派人來找了。」晴美說。
「是的。因為片岡先生和山波先生突然遇到某件事,不得不急著把他們找回來,」片山說著,看著山波和片岡的臉,「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知道!」片岡慌忙移開視線。
「你不要找借口誣賴我!」山波也怒不可遏。
「警方一查就知道了,」倉持冷笑,「還是坦白招供吧。你們的情婦為你們生了孩子。諷刺的是,你們這對死敵在這件事上真是空前的一致啊!」
「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