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美被電話鈴聲吵醒。
她瞄了一眼鬧鐘,早晨八點整。對了,昨天晚上地震了……
還沒等晴美起床,就聽到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這裡是石津家。」
對啊,石津昨晚在這兒過夜。不過,什麼石津家!他八成是睡糊塗了!如果打來電話的人是哥哥,他就死定了。
「哦,您……您好……早晨好。」
聽石津的口氣,果然是哥哥。晴美急忙走出卧室。
「讓我接吧。」
「晴美小姐,我不小心就……」
「好了,我知道了。」
電話那一端傳來片山氣急敗壞的吼叫,晴美只能聽清「臭小子」「我要殺了你」等字眼,只好暫時把話筒拿遠一些。不久,電話那頭安靜下來,片山好像已經沒力氣再罵,晴美才開口:「哥哥,早安。」
「晴美嗎?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一下,你知道昨晚地震了嗎?」
「當然知道。」
「哦,哥哥居然知道!了不起!」
「別總拿我開心!」
「昨天我回來一看,屋裡亂七八糟的,廉價公寓就是不行啊!後來我請石津先生幫忙整理,等收拾完都快天亮了,所以我就讓石津先生住下了。」
「這樣啊。不過,你們之間……沒怎麼樣吧?」
「我要不要去開一張節操診斷書給你看看呀?」
「不,不用了。我這邊也很麻煩。」
「發生什麼事了?出人命了?」
「沒出人命!你不要那麼興奮好不好!——我想調查一件事,你幫我給栗原課長打個電話。」
「你自己打不行嗎?」
「我要二十四小時盯著這些選手。」
「有意思。說吧,調查什麼事?」
「你讓課長查查給這幢房子做內部裝修的是哪家公司。房間里有竊聽器,肯定是裝修工或者其他進出這裡的人安裝的。」
「明白了,」晴美睡意全消,飛快地把這件事記錄下來,「竊聽器嗎?……每個房間都有嗎?」
「不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嫌犯。而且,還有一把刀丟失了,這件事也讓我很擔心。」
「刀?」
「是啊。也許只是暫時找不到,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搜查每個人的房間吧。」
「說的也是。大家都還好吧?」
「除我之外,其他人都很好!」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先是被勒住脖子,接著又挨打,然後昏過去,如此而已。」
「哦,」晴美輕描淡寫地說,「既然你還活著,那一定不算嚴重。對了,你那邊有一個姓辻的女孩子吧?」
「有啊,辻紀子,她怎麼了?」
「昨天……」晴美把朝倉和一個可能是辻紀子母親的女人糾纏不清的事講了出來。
「嗯,那些決賽選手的家長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片山說,「你今天要去朝倉家嗎?」
「是啊,昨天雖然地震了,但還沒到房倒樓塌的程度,我打算去一趟。」
「你要小心。」
「沒事,我又不是去見殺人狂。」晴美輕鬆地說。
「歡迎歡迎。」朝倉露出微笑。
「厚著臉皮前來拜訪,真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昨天發生那麼大的地震,我以為你多半不會來了。」
身穿高級英國毛衣的朝倉一派大師風範,在家裡也像站在指揮台上一樣魅力十足。
「請進吧。」
「打擾了。」
這幢白色的歐式宅邸,外觀看起來無懈可擊。這麼漂亮的房子還要裝修?晴美心生疑問。
她被帶到寬敞的客廳,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陽台和大片草坪。
「你要喝什麼?……你白天是不是不喝酒?」
「嗯……紅茶里加點兒威士忌還是可以接受的。」
「好。」
朝倉讓女傭準備紅茶。他坐在沙發上,對晴美說:「昨晚實在很抱歉。」
「沒事。不過,昨晚那位女士是決賽選手辻紀子小姐的……」
「是她的母親。也許你認為這樣不太好,但是,主動找上門的女人太多了,我只是來者不拒而已。」
朝倉坦誠相告,晴美反倒釋懷了。倒不是藝術家就可以隨意胡來,只不過對方並非不懂事的小女生,而是有足夠理智和鑒別能力的成年人——而且,鑽石王老五朝倉和美女們的緋聞反而讓他的吸引力上升。
「參加音樂大賽的選手們一定很辛苦吧。」晴美說。
「現在是最艱難的時期,」朝倉點點頭,「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放鬆,每個人都對自己的實力充滿自信,我行我素,不在意他人如何。」
晴美專心地傾聽。
「到了決賽前一天,大家也會很冷靜。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上台表演,而且,充分的練習也增加了他們的信心。然而,中間階段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對新曲的詮釋。有些人很快就能把握新曲的意境,而另一部分人則做不到這一點。做不到的人看到別人胸有成竹的態度,會更加焦慮不安……」
這時,傭人送來紅茶。
「你和你哥哥有聯繫嗎?」
「我們通過電話。到目前為止,好像一切順利。」
「那就好,希望這七天都能平安度過。」朝倉由衷地說。
「請問,府上是什麼地方在裝修呢?」晴美忍不住問。
「哦,就是上面的房間。算是音樂室吧,裡面有鋼琴和音響,不過現在暫時放在了別處。」
「是要把房間拓寬嗎?」
「不,是要稍微縮小一點兒,因為要加裝隔音設施。」
「哦。」
「原來只是把地板加厚,四周的牆壁和窗戶都保持原樣,結果鄰居抗議鋼琴聲吵到他們,所以又動工裝修。」
「真麻煩啊。」
「是啊,居然有人把貝多芬的音樂視為雜訊,難以置信。」朝倉搖頭嘆息。
「裝修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才完成了一半。你要看看嗎?」
「是啊……我一直想看看音樂室是什麼樣子。」
「裝修的時候也許可以看得更清楚,跟我來吧。」
晴美跟著朝倉來到二樓。晴美並不是對「音樂室」感興趣,而是猜測「另一份樂譜」可能會在那裡。
朝倉或許會把這種重要的東西藏起來。可是,說不定他覺得夾在其他樂譜中更加安全,而且他以為壓根兒沒人知道這份樂譜的存在。若是把東西費盡心機地藏起來,也許更容易引人注意……
「就是這裡。你等一下,裡面太亂了。」朝倉說完便推開厚重的房門,獨自走進去。這扇門正在進行隔音改造。
晴美開始欣賞掛在走廊牆上的照片。
其中有朝倉和美國指揮家伯恩斯坦以及小提琴家斯坦因並肩站在一起的合影,似乎是在某次紀念音樂會上照的,照片下附有英文說明。
晴美正在閱讀說明,房裡傳出吧嗒一聲,好像是關上某件傢具櫃門的聲音。難道朝倉把樂譜收到柜子里去了?
房門開了,朝倉探出頭:「讓你久等了,請進吧。」
這是一個比客廳更大的房間,一股刺鼻的稀釋劑味道撲面而來,晴美不由得皺起眉頭。
「味道很重吧,」朝倉微笑著說,「那是黏合劑的味道,隔音材料全部都是用強力黏合劑貼上去的。」
晴美用手摸摸牆壁,上面是略有彈性的波浪板。天花板則布滿不規則的方格。
「這些隔音材料可以巧妙地反射聲音,產生適度的迴音,規則的方格反而做不到這一點。」
房間里沒有類似柜子的傢具,剛才那聲音從何而來?
正對房門的牆壁已經被打掉了,留下一個很大的空洞,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庭院。距離草地約兩米高的地方搭了一個腳手架。
「這一邊的窗戶要拆掉,所以乾脆連牆一起打掉了,這樣比較快。」朝倉說。
「這裡的景色真美!」
「是啊。」
外面的圍牆幾乎與二樓的地板一樣高。
「本來可以從這裡俯視庭院,為什麼非要拆掉窗戶,只裝一堵牆呢?」晴美問。
「你看到對面的房子了吧?」
「看到了。」
「那家的主人不知道為什麼,對古典音樂深惡痛絕。」
「哦?」
「我在這裡聽莫扎特,他都嫌太吵。那可是莫扎特啊!又不是柏遼茲!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所以要把這一邊全部用牆堵住嗎?」
「是的。這樣對我也好,省得一進屋就看見那棟房子,」朝倉微笑著說,「我們出去吧,黏合劑的氣味聞久了會頭疼。」
「好的。」
在朝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