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 柔美的慢板(如歌曲般悠揚) 1

一走進大廳,大家齊聲感嘆。

「好棒呀!」瑪莉低語讚美,雙眸熠熠生輝。

最後進來的朝倉滿意地環視大廳。這裡幾乎沒有改裝,只是徹底清掃過,換了嶄新的椅套,桌子也擦拭得一塵不染,閃閃發亮。

天花板上安裝了一盞新式吊燈。小氣的須田居然肯購置一個如此昂貴的裝飾品,這讓朝倉吃驚不已。他曾經詢問須田這筆錢的來源,不知何故,須田只是笑而不答。不過,朝倉當然不會反對,更不會抱怨須田浪費。

「好,請大家到裡面的鋼琴前集合,」朝倉宣佈道,「現在要把新曲的樂譜發給各位。」

七個人嘰嘰咕咕地竊竊私語,跟著朝倉來到鋼琴前,任選一把椅子坐下。

片山獃獃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這裡……簡直就是宮殿!」片山嘟囔著,「福爾摩斯,你說,光是這個大廳就有我們公寓的幾倍大?」

也許是嫌棄片山見識少,福爾摩斯徑自往裡頭走去,對片山的話充耳不聞。

「實在太厲害了……不知這裡會不會放電影……」正當片山自言自語地讚嘆不已時,突然身後有人說:「對不起,借過一下。」他回頭看到一位女子,像護士似的圍著白色圍裙,推著手推車,車上放著沏紅茶的茶具。片山站的地方正好擋住了大廳入口。

「啊,對不起。」

片山急忙讓開,女子微微一笑,推著車走過去。

她就是負責烹飪以及其他家務的女傭吧,記得朝倉曾經提起過她。但是,這位身材纖細的中年女子卻與一般「女傭」的形象大相徑庭。她叫什麼名字來著?片山趕緊翻開筆記本查找,記人名是他最頭痛的事之一。

哦,對了,她叫市村智子。

好了,現在必須熟悉一下那七個選手的情況,並且要牢記在腦海中。於是,片山跟在市村智子後面,向著大廳裡面走去。

朝倉站正在斯坦威鋼琴前,向七位選手說明注意事項。

「另外,除非發生緊急狀況,否則不準打電話。各位都正值青春年少,也許會難抑相思之情,希望聽到戀人的聲音。但是,安排各位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讓你們排除雜念,專心於音樂,所以請你們忍耐七天。只有七天嘛,相信你們的戀人不會變心的。根據我的經驗,十天之內是絕不會出問題的。」

年輕選手們聞言大笑。片山曾經聽晴美說過,朝倉本人是個花名在外的風流人物。這些年輕人可能也聽過一些傳言,所以都會心而笑。

不過,笑聲中多少也帶有幾分拘謹。

「這裡只有二樓中央那個房間裝有一部電話,那是片山刑警的房間。發生緊急情況需要聯絡外界時,要向片山先生提出申請,經他同意後才能使用電話。所以,片山先生,麻煩你離開房間時一定要鎖好門。」

七個人同時回頭看向片山。

「知……知道了。」片山急忙用筆記本遮住臉。

「各位還有什麼問題?」朝倉逐一看過七人的面孔,「對了,在今後七天中,你們要生活在一起,雖然有些人已經彼此認識了,但是還請各位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朝倉指著坐得最靠邊的那個人說:「就從你開始吧。」

「是……」站起來的是三名男性中的一個,看上去是個認真穩健的青年。

「我叫大久保靖人,是河內壽哉老師的學生。」他說完就立刻坐下,口氣聽起來就像運動會開幕式上的選手宣誓一般。

片山看了一眼備忘錄,裡面記載著朝倉提供的七人簡要介紹,片山試圖把那些資料和本人聯繫起來。

關於大久保靖人,資料上寫著:「他是自食其力賺取學費的窮苦學生。」的確,雖然也是西裝革履的打扮,但是他那身衣服怎麼看都不像是高級貨。片山尋思,這位的穿著和我不相上下啊。

其餘六人的穿戴打扮雖然多少有些差異,但給人一個共同印象——全都是富家子女。大久保似乎有意識地自劃界線,與那些人隔離開來。現在他坐在最邊上,周圍的座位都空著。

「輪到你了。」

被朝倉指名的女生站起來。她的臉龐圓潤白皙,就像在棉花糖上嵌了五官一樣。

「我……叫長谷和美,」她扭扭捏捏,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請多多指教。」說完,鞠躬坐下。

關於長谷和美,資料上寫著:「財閥之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才華橫溢。」她今年應該二十一歲了,但那副楚楚可憐的純真模樣,說是十六歲也有人相信。現在這種年代,居然還有如此清純的女孩子!片山暗自搖頭感嘆。

接下來是櫻井瑪莉,她沉穩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後就坐下來。片山沒有她的資料。她是兇手攻擊的目標,當然必須特別留意。

片山知道櫻井瑪莉是醫生的女兒。她舉手投足間毫無嬌氣,她的鎮定自若與其說是源於膽量,倒不如說是自然流露的氣質。

接下來是坐在櫻井瑪莉旁邊的那個女孩兒,她戴著眼鏡,身材略顯豐滿。

「我是植田真知子。」

片山看看備忘錄,知道她是櫻井瑪莉的朋友,而且是「有力的競爭者之一,模範學生」。

「我和瑪莉是好朋友,」植田真知子繼續介紹,「但是在這裡,我們是競爭對手。」她扼要地補充說明後坐下。片山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目的何在。其他人——包括櫻井瑪莉在內,也都露出困惑的表情。明明是好朋友,卻好像全無溝通,這讓櫻井瑪莉很尷尬吧,片山想。

接下來這一位穿著藍色的蘇格蘭呢上衣和白色長褲,好像是在地中海遊艇上看到的那種青年。

「我是古田武史。也許在這一周里,大家會感到這樣或那樣的壓力,但是志同道合的人能共同生活一周,也是十分難得的機會。當然,我會嚴守這裡的規矩,同時也希望能在音樂和戀愛方面,與各位交換寶貴的經驗。」

很順暢的自我介紹。這個五官端正的美男子連口才也如此之好嗎?難怪備忘錄上有關他的評價是:「出名的花花公子。」

片山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英俊多金、頭腦聰慧、琴藝超群……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吧!

生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片山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正當他像抨擊不公平稅制的上班族一樣悶悶不樂時,下一個選手站了起來。

「我是丸山才二,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我什麼都不懂,請各位多多指教。」

這是一個典型的四肢發達卻笨嘴拙舌的人,甚至會讓人擔心他那雙大手拉琴時會把琴捏碎。備忘錄上說他是「從鄉下來東京求學的學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丸山穿著一件舊式灰色西裝,他那土氣的打扮和古田形成鮮明對比。

最後一位尚未自我介紹的女生不等朝倉指名就自己站起來。

「我叫辻紀子。也許大家已經知道,我的樂器是一七一七年製造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 。如果我輸了,就沒有理由責怪樂器了,所以我一定要取勝。」

她一口氣說完,篤定地坐下。剎那間,全場鴉雀無聲,大家都像是被她的氣勢震住了。

她鼻樑挺直,戴一副銀邊眼鏡,是個冷美人,讓人聯想到能幹的女秘書。片山看看備忘錄,上面寫著:「桀驁不馴,不讓鬚眉,有『比賽破壞者』之稱。」

朝倉乾咳一聲,說:「現在七個人都介紹完了,接著要介紹的是在這一周中照顧各位飲食起居的市村女士。廚房後面就是市村女士的房間,各位如果需要日用品或其他東西,可以找她要。市村女士,拜託你了。」

站在窗邊的市村智子向前走了幾步,笑盈盈地說:「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使各位都能充分發揮實力。」

「請多關照。」大聲說出這句話的是大塊頭丸山才二。隨後,大家都笑著向市村智子打招呼。

「好了,現在分發新曲的樂譜。」

朝倉話一出口,大廳里立刻一片寂靜,充滿緊張的氣氛。朝倉拿起放在鋼琴旁邊的公文包,說:「大家都知道,新曲是為管弦樂隊和小提琴而創作的協奏曲。可以說,你們是全世界最先演奏這支樂曲的人,我希望你們在演奏中展現出自己的最高水準。」

正當朝倉準備打開公事包時,美女秘書似的辻紀子舉手發言:「老師,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

「可以。什麼問題?」

「關於樂曲的詮釋,禁止和別人商量吧?」

「嗯。」

「也禁止和外界通電話或通信吧?」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有人違反這個規定,會怎麼樣?」

「只要違紀行為被證實,這個人就會被取消參加決賽的資格。」

「真是這樣的話……」辻紀子停頓片刻,說,「這裡就有一個人應該被取消資格!」

其他六人聞言面面相覷。辻紀子指著那位花花公子型的美男子古田武史說:「應該把這個人立刻趕出去!」

她話語鏗鏘,不容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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