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 快板,但不是太快 2

「哦?有這種事啊?」片山義太郎從晴美手中接過第二碗飯。

「你說怎麼辦?我心裡一直覺得很不安。」晴美嚴肅地追問哥哥。

「你問我,我也沒辦法啊……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片山逃避似的說。他不僅僅對妹妹這樣,對所有女性的追問,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哥哥總是這樣,」晴美瞪了片山一眼,「你這麼膽小怕事,是不會有出息的。」

「反正我只是一個基層刑警嘛。」片山義太郎滿不在乎地說完,繼續埋頭猛吃。

「你是想說,處理已經發生的事件警察都忙不過來,所以不能抽出寶貴的警力去防範那些不知會不會發生的事件,對吧?」

「既然你都明白,就不用我多說了。」

「真是的……一點兒都幫不上忙!」晴美從片山面前的盤子里夾起最後一塊生魚片,餵給吃得正香的福爾摩斯,「來,這個給你。」

片山急得大叫:「喂,那是我留著最後吃的!」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福爾摩斯一口叼起生魚片,津津有味地大嚼起來。

「福爾摩斯沒分你一半?」晴美問。

「哼。」片山憤憤地噘起嘴巴,把茶水倒在碗里,拌著剩下的飯吃完。

正如之前介紹過的那樣——片山義太郎年近三十,依然單身,在家裡常常淪為妹妹晴美的捉弄對象。

他身材頎長,一副溜肩膀,總是傻乎乎的樣子。如果容貌俊朗的話,也許有希望成為歌舞伎中的女形 。但他偏偏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雖然看上去和善可親,但是按照一般標準而言,實在稱不上是美男子。

晴美常開玩笑說兄妹倆是「野獸與美女」的組合,不過,「野獸」這個稱呼,安在心地善良的片山身上並不十分恰當。

順便一提,這個家——位於某棟普通公寓樓的二層——其實有兩位「美女」:晴美和三色貓福爾摩斯。也許有人認為,應該說一位美女和一隻貓比較妥當,但是,福爾摩斯神通廣大,即使被當作「一個人」看待,也未嘗不可。

可是,說不定福爾摩斯還會抗議說:「不要把我和愚蠢的人類相提並論。」

福爾摩斯是一隻雌性三色貓,年齡不詳,不過從它光滑的皮毛、苗條結實的體形和敏捷的動作都可以看出,它還相當年輕。它的腹部呈白色,整個背部則黑褐相間,神情略顯銳利,面孔白、褐、黑三色兼具。此外,它右前腿烏黑,左前腿雪白,連特殊的配色都在凸顯著它的與眾不同。

先吃完晚飯的福爾摩斯不停地舔前爪擦臉,片山看著「貓式洗臉」的動作,說:「它是從哪裡學會這種洗臉方式的啊?隨時隨地,想洗就洗,太方便了。」

「別把話題扯開。」晴美說。

「你還要繼續說那件事啊?」

「沒錯。直覺告訴我,那項比賽很危險,一定會出事。」

「難道是某把小提琴不堪主人虐待而報復主人嗎?」

「喂……人家是認真地在談這件事!」

「算了吧!不要把那種電話放在心上,」片山安撫晴美,「一定是競爭對手的惡作劇。」

「因為哥哥沒有聽到電話里的聲音,才會這樣認為。那個聲音真的充滿惡意,我一聽就能感覺到。」

「單憑你的感覺,你覺得搜查一課的刑警會出動追查嗎?不要強人所難了,而且,你連那些女孩兒的住址都不知道吧。」

「那還不簡單,打電話問問斯塔維茨小提琴比賽事務局就知道了,我這就去打電話。」

「等等。」片山連忙阻止。想到就要做到,晴美一向如此。

「放心好了,這麼晚打電話也不會有人接。」

片山這才放心:「那就好……可是,我不認為課長會讓我深入調查這件事。」

「那麼,就在你不上班的時候,以個人身份去調查好了。晚上下班到第二天早上,這段時間足夠了。」

「那我什麼時候睡覺?」

「不要緊,我替你睡。」晴美一本正經地說。

「連調查對象的身份都不知道,怎麼查?」

「我覺得當時在餐廳附近出現的那個中年女人很可疑……當時就應該去跟蹤她的。」

「喂,拜託你不要唯恐天下不亂好不好?再遇到危險,我可不管。」片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晴美為了查案曾經好幾次以身犯險,差點兒把小命丟了。有這種妹妹,當哥哥的不擔心都難。

「不要緊,有福爾摩斯跟著我呢,對吧?」

福爾摩斯卻假裝沒聽到,徑自走到房間角落,在坐墊上蜷成一團。

「哎呀,真沒良心!」

「那種話要在給它餵食以前說才管用。」片山笑道。

「真的沒辦法嗎?」晴美認真地說,「難得參加這麼重要的比賽,你不希望她們平安無事地完成表演嗎?」

「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她們向警方請求保護,也許就能採取適當的措施。」片山說。

「那不行,必須在暗中保護!」

「在暗中保護?絕對不可能。」片山瞪大眼睛。

「如果讓她們知道會有事情發生,心理上一定會受到影響,那樣就不能充分發揮實力了。」

「這也太難了,不可能做到……」

片山說到一半,電話鈴響了。晴美伸手正要拿起話筒,片山對她說:「如果是根本先生打來的,就說我不舒服,已經睡了。」

晴美拿起話筒。

「喂,這是片山家——啊,是根本先生呀,我哥哥常受您照顧……您找我哥哥嗎?他在我旁邊讓我告訴您,他不舒服,已經睡了。」

片山從晴美手中搶過話筒。

「啊,不好意思,我妹妹胡說八道……什麼?我沒說過那種話,是妹妹瞎編的……什麼?殺人案?在哪裡?知道了,我馬上去。」片山神情緊張地放下話筒。

「誰叫你不答應我的請求。」晴美說。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片山準備出門。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特別的案子?」

「你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什麼?你是說……」

「參加決賽的一名選手被人用小提琴的琴弦勒死了。」

「天啊!」晴美驚叫,「福爾摩斯,快起來,出門了!」

「騙你的。」

晴美張牙舞爪地撲向片山。

「不要這樣!喂,住手!」

被吵醒的福爾摩斯一臉厭煩地看著打打鬧鬧的兄妹倆,打了一個大哈欠,再次蜷縮成一團呼呼睡去。

「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喂,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片山義太郎輕輕摸著臉上刺痛的傷口,「被貓抓的。」

「哦?」根本刑警似乎覺得很奇怪,問道:「你家那隻貓會抓人嗎?是不是你偷吃貓糧被發現了?」

「怎麼會有那種事!」

「算了,到這裡來吧。」根本笑著催促片山。

兇案現場在新建住宅區外圍的小樹林里。從小區要走二十五分鐘才能到達最近的車站,一般沒人願意住在這種小區。

尤其到了晚上,這裡就像深山老林一樣,漆黑一片,只能看到零星幾處燈光。但是,如今這小樹林的一角卻燈火通明,許多人在那裡忙個不停,看起來就像黑暗中的銀幕上浮現的畫面。

「真不容易,在這麼隱蔽的地方也能發現屍體。」片山邊走邊說。

「大概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根本笑道,「夫妻吵架,妻子從家裡跑出來,丈夫急忙在後面追,追來追去就跑到這片小樹林里來了……」

「然後就發現了屍體……」

「是妻子發現的。兩口子立刻忘了吵架的事,趕緊跑回家打電話報案。」

「算他們走運,說不定兇手就躲在附近。」

「這可說不準。看到屍體……」話說到一半,根本看到法醫南田從樹林里出來,就轉而向南田問道:「醫生,有什麼發現?」

「深夜把人從被窩裡叫出來,還問得這麼輕鬆,至少該帶一瓶酒來犒勞犒勞我吧。」南田一臉睏倦地抱怨。

「你信不信下次我把蓖麻油裝在酒瓶里給你帶來?死因是什麼?」根本不理會南田那一套。

「死因是頭部受到重擊。兇器可能就是丟在旁邊的扳手,砸爛死者面孔的大概也是這個東西。」

「砸爛面孔?」片山問。

「嗯,死相很慘。而且死者還被剝光衣服,所以想要確認死者身份,可不容易。」

片山臉色發白。他身為刑警卻神經脆弱,看到血就會頭暈目眩,光是想到死者血肉模糊的面孔,就快不行了。

「那個女人大概有四十五六歲吧,」南田說,「沒有發現舊傷或手術疤痕之類的明顯特徵。」

「死亡時間呢?」根本問。

「大約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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