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貓 6

第二天,天色放晴,陽光明媚。

片山和晴美在醫院門前下了計程車,只見石津迎了出來。

「晴美!你還好嗎?」

「你看。」

「沒有泥巴的晴美是大美女哦。」

他正要迎上去,突然腳下一絆,福爾摩斯呻吟了一聲。石津迅速跳起來,敬了個禮:「對不起,冒犯了!」

「絹子怎麼樣?」走在醫院的走廊上,片山問。

「怎麼說呢……」石津的臉色陰沉起來,「掉進洞里的時候好像摔斷了肋骨,又感染了肺炎……」

「畢竟在泥水裡泡了那麼長時間。」

「有生命危險嗎?」

「好像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治癒。」

晴美胸口一堵,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個染血的劍山還沒跟哥哥說,怎麼辦?是說出來還是……

在掛著「謝絕探視」牌子的病房門口,正好遇上了醫生。

「我們是警察。」片山給他看了警官證,「能見一下病人嗎?」

「是片山警官?」醫生問。

「是的。」

「請稍等。」

醫生進了病房,沒過片刻就出來了。

「片山晴美是哪位?」

「是我。」

「病人說只想見你。啊,這就是那隻三色貓吧,叫什麼名字?」

「叫福爾摩斯。」

「按規定不許貓進入,不過它好像是只特別的貓。」

「的確如此。」

「那麼,請進吧。」

晴美看向片山和石津,問:「有什麼要轉達的嗎?」

「你自己看著辦吧。」片山向她點點頭。於是晴美和福爾摩斯一起進了病房。

上野絹子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沒有一點生氣。晴美以為她睡著了,悄悄走近,卻發現她驀地睜開了眼睛。

「晴美!」絹子微笑著打招呼。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晴美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醫生道:「那麼我先出去了。萬一有什麼情況,立刻叫我。」說著走出了房間。

「害你擔心了……」

「無所謂,不過你要快點好起來。」

「好像不行了。」

「不許說這種喪氣話!」晴美訓斥道,「啊,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殺害石澤常代的不是你父親。」

絹子聞言緊緊盯著晴美,小聲問道:「真的?」

晴美把泉等八個人的話告訴了絹子。絹子喘息著說:「那太好了……這樣我就算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別說傻話,你還有林田啊。」晴美趕緊說。原打算給她鼓勁兒,卻好像起了反作用。

「晴美,有件事只想跟你說,答應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任何人?」

「嗯,包括你的哥哥和男朋友。」

晴美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我知道了,保證不說。」

「謝謝你!」

絹子看著天花板,深呼吸一下,開始訴說……

晴美從病房裡出來。

「說完了?」正站著和片山說話的醫生走過來問。

「嗯,她說要小睡一會兒。」

「這樣啊。」

「醫生,她有救吧?」

「不太好說……總之她的情況不好,身體又很虛弱。」

「唔……」

「萬一她的病情有什麼變化,我會馬上通知你。」

醫生走進病房後,片山迫不及待地問:「她怎麼樣?」

「嗯……虛弱極了。跟她說了她父親的事,她很高興。」

「那就好。有沒有問出什麼來?」

「我覺得讓她太過激動不好……」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我們走吧。」

三人向大門走去,石津問:「要不要順路去我家?下午再去上班就好了。」

「嗯,也好。晴美休假,對吧?」

「嗯。」晴美曖昧地點點頭。

站在石津家十一層的陽台,能清楚地看到北公園的全貌。

「就是從那裡開始的啊。」

「什麼?啊,你說那個公園啊。」片山也來到陽台上。

「那時我們來這裡玩,聽到公園裡來了警車和救護車才跑去的。」

「是啊。那時如果沒特別留心,就不會跟這案子扯上這麼大的關係了。」

「大家來喝茶吧。」

聽見石津的召喚,片山和晴美回到屋裡。

「我說,哥哥,你還記得嗎?」晴美喝了口茶問,「那時候向警方自首說把小孩推進人工湖的嫌犯,用『北公園』來稱呼那個公園。」

「嗯,當時斷定兇手不是衛星城裡的人,對吧?」

「會不會正好弄反了?」

「反了?」

「嗯。對住在這附近的人來說,哪怕不加『泉之丘』,只稱呼『北公園』,也知道是指這兒吧?所以我覺得,省略掉這幾個字是附近居民的習慣。」

「也就是說,兇手是衛星城的人?」

「你不這麼認為?」

「嗯……被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道理。」

「當然也可能真的是意外事故,可萬一早有預謀呢?」

「早有預謀?」

「沒錯。那天恰逢房地產商開宣講會,村裡只剩石澤常代一個人,你不覺得太巧嗎?」

「這一點我也考慮過,真的十分巧合。」

「我沒亂講吧?」

「是啊,所以兇手大概就趁那個時候,在孩子們的自行車上做了手腳……不過這不太可能啊。」

「為什麼?」

「兇手不可能算到是上野發現他做的手腳。等等!難道兇手是那個堀口——」

「行兇的時候誰都沒看見啊。」

「不管兇手是誰,為了讓上野背黑鍋,所以在自行車上做手腳,這個說法太牽強。而且,去聽宣講會的人應該沒時間干這個。」

「也是,可上野確實發現了那個事故……」

「什麼?」

「如果是上野自己在自行車上做手腳呢?」

「你說什麼?」

片山和石津聽得目瞪口呆。片山緊盯了晴美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

「你從上野絹子那兒問出了什麼?」

晴美深深嘆了口氣,慢慢說:「絹子是知道的。那一連串的事故都是她父親造成的。」

「他為什麼要那樣?」

「當然並非所有的事故都是上野所為,侵犯絹子的人肯定是那個真正的罪犯。可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故其實不具備真正的危險性,除了孩子落水那次。由於上野報警時不自覺地脫口說出『北公園』,害得救援來遲,令孩子身陷險境。也就是說,上野只是策划了一些不會真讓孩子們受傷的『事故』。」

「他到底為什麼那樣做?」

「對上野來說,石澤常夫是個社會敗類。他肯定把剷除這種敗類當成自己的使命,於是捏造出這一系列所謂案件。他希望通過自己的設計,讓衛星城居民的憤怒都指向石澤常夫……」

「『只要目的是正義的』,就可以不擇手段……」

「他一度真的成功煽動了村民奔著貓公館而去,可石澤常代堅持不做讓步,再加上林田的意外介入,計畫失敗了。於是上野決心繼續幹下去,哪怕單槍匹馬,於是他又在自行車上做手腳。只要是由正義感驅使的行為,哪怕被捕,也會引起人們的同情。那樣一來,絹子就不會再被周圍的人冷眼相待……」

「可他到了貓公館,石澤常夫卻不在。他又跟石澤常代起了口角……所以還是上野殺了石澤常代?」

「不這樣想就沒法解釋上野的自殺行為吧?因為錯殺了人,一時間心智迷亂……」

「你是從上野絹子那兒聽來的?」

「不是。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可能知道。」

「嗯,她還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說。」

片山嘆了口氣:「這案子還真是麻煩啊。石澤常代到底是被上野還是被堀口殺的?上野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襲擊石澤常夫的是林田嗎?林田現在在哪裡?殺死堀口的是貓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團迷霧啊。」

「一點線索都沒找到。」石津難得認真地說了一句。

「哥哥!」晴美道,「福爾摩斯好像……」

只見福爾摩斯走到電話旁,端端正正地坐好。

「什麼意思?電話出了問題?」

福爾摩斯又朝片山走來,抬起前爪探進片山外套里,觸到了從肩上搭下來的手槍。

「手槍?電話和手槍?」

「猜啞謎似的。」

「有什麼頭緒?」

片山皺著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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