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貓 2

肘關節的劇痛使晴美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睛。

雖然不可思議,可晴美馬上想起自己是掉進洞里昏過去的。可是為什麼看不見東西?

對了,大半夜掉進洞里,看不見東西才是正常的吧。想到這裡,晴美鬆了口氣,安下心來。剛剛掉下來的時候,嘴裡好像進了泥土,晴美用袖子擦擦舌頭,把舌頭上的土擦掉。

——已經有過好幾次死裡逃生的經驗,因此晴美在這種時候能夠保持冷靜。

先查看一下傷勢如何。晴美提心弔膽地試著活動,還好,似乎沒什麼嚴重的傷口,也沒傷著骨頭。手、手肘,還有膝蓋處有擦傷,這也沒辦法。額頭上似乎磕破了,陣陣作痛。

「沒毀容吧?」

晴美喃喃自嘲著。她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給自己打氣。

第一項檢查完畢,都是小傷不要緊。接著就要想辦法探出這洞到底有多深,可頭頂太暗,根本看不清洞口在哪裡。

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晴美正要看錶,卻發現表上的玻璃罩已經碎掉,指針也不翼而飛。這樣一來就沒法知道時間了。

在醫院等絹子出來時大概是九點,尾隨著絹子來到這裡後掉下來應該是九點半,或者更晚一點。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呢?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

雖然不知道確切時間,但總歸不會超過三個小時吧。晴美以她的直覺估計著。估計是十二點左右,那麼,再等五個小時,外面天就亮啦。

在那之前,只能在這個洞里老老實實待著了。晴美無奈地聳聳肩——已經如此,手忙腳亂也沒用。晴美給自己壯壯膽,彎下腰,坐下抱住膝蓋。

可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洞呢?肯定不是自然生成的。雖然看不清楚,可晴美能感覺是個大洞,而且有用工具挖掘的痕迹,洞底鬆軟又平坦,肯定是人工挖出來的。

到底是誰幹的?為什麼要在樹林里挖這樣的坑?如果說是設置陷阱,那就太奇怪了,需要用這麼大陷阱的動物,這一帶應該沒有,除非是人……

這肯定不是以晴美為目標而設的陷阱,因為她是臨時起意才跟蹤絹子到這兒來,那麼……

這時,黑暗中突然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晴美感覺到那氣息,頓時嚇呆了,一瞬間心跳都要停止,身體也僵住了。

等到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晴美凝神注視,隱隱約約看出地上伏著某個東西,又聽到低低的呻吟,是個女人的聲音。

「絹子!」晴美不假思索地叫出來。絹子突然消失,就是因為掉進了這坑裡吧。

「絹子!我是晴美,你還好嗎?」晴美試著跟她說話,可那人沒有應答。

「絹子!」晴美伸出手,向聲音的來處慢慢摸索,終於抓到了柔軟的布料。晴美摸索著伏在地上的身體的輪廓,在那人臉旁蹲下身來。

只聽那人急促地呼吸著。

「絹子!」晴美繼續喊道,可還是沒有應答。絹子發出痛苦的呻吟,似乎受了重傷。

「怎麼辦……」晴美仰頭看著上面喃喃著,只見一片黑暗壓頂。

「救命啊!有人嗎?」雖然知道沒什麼用,晴美還是拚命尖叫起來,「有人嗎?聽得到嗎?」

周圍仍是一片死寂,耳邊只有微弱的蟲鳴。

晴美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到粗糙的洞壁,便扶著坑壁慢慢繞了一圈。根據周長,加上黑暗中隱約感覺到的洞底情形來推算,洞的直徑至少有三米,可最重要的高度卻無法測知。從掉落時的感覺來看,似乎很深;可從她並沒有骨折這一點來看——可能是她運氣好——似乎並沒那麼深。

若是自己一個人,還能耐心等到天亮,可加上受了傷的絹子,就不能幹等了。雖然覺得挺傻氣,晴美還是蹲下來鼓足勁頭猛地向上跳,雙手拚命向上抓去。結果當然只是抓了一手土。

沙土噼里啪啦地掉下來,終於停住。那沙土似乎特別鬆軟,硬要往上爬的話,估計只能讓洞壁塌陷。

晴美轉過臉,重重嘆了口氣。她雖然很擔心受傷的絹子,可這種情形下只能等到天亮了。晴美摸索回到正在痛苦呻吟著的絹子身邊,坐了下來。

「如果這個時候石津警官能找過來救我,我就答應跟他結婚。」晴美喃喃道。

正在這時,只聽沙沙的聲響,沙土紛紛崩落下來,晴美縮起了身子。細土和石子落在腳邊——伸手一摸,沙土比預想得多,居然堆成了一座小丘。

這種土質真是太容易崩塌了。晴美瞬間毛骨悚然……我不會被活埋在此吧!

「我雖然想減肥,可是也不想變成木乃伊啊!」

晴美不禁悲嘆。

片山泡在木質大浴盆里,悠閑地伸展著手腳。

「大浴盆最舒服啊。」

用慣了租住公寓的小浴缸,便覺得這種老式浴盆格外地大。這麼悠閑度日真好啊,片山想著,不由得哼出聲來:「啊,泡澡真舒服……」

片山閉上眼睛,正想舒服地泡澡,冷不防浴室的窗戶突然被推開,立子探出臉來問:「水溫怎麼樣?」

片山大吃一驚,慌忙縮到水下,只露出雙眼:「你……別這麼嚇人好不好!」

立子立即露出惡作劇式的笑容:「水溫不錯吧?」

「嗯,很好。」

「那我也一起來泡吧。」

「不!我已經泡完要出來了!」片山大驚,只好這樣說。

立子又笑了:「跟你開玩笑呢,請慢慢享受。」說著便關上了窗戶。

片山鬆了口氣:「嚇死我了,真是的!」

片山一邊沖洗身體一邊想,如果我說「那就進來吧」,難道她真會進來?

也許真會進來呢。不管怎樣,對現在的年輕女孩來說,跟男人睡覺已經不僅僅是在電視劇中看到的事——哦,不對,泡澡跟睡覺還是兩回事,可即便如此……

立子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孩,從最初在卧鋪車上相遇開始,就給人謎一般的印象。後來偶然出現在殺人現場,還說要跟片山結婚。怎麼想她都不會是尋常之人吧。

話說起來,當初在酒店餐廳,她到底拜託了自己什麼事?當時怪自己沒聽清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今晚倒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跟她確認一下……

從浴盆出來,片山穿上立子給他準備的浴袍——他當然沒帶換洗衣裳來。

「還真像住在旅館裡似的。」片山苦笑。

「啊,洗好了?」立子走過來,「正想問你要不要喝點冰鎮啤酒,不過你是不喝酒的,對吧?那來杯冰鎮果汁怎麼樣?」

「不用了,真是太麻煩——」

「請到這邊來。」立子在前面帶路,沒辦法,片山只得跟著。

轉過走廊,來到位置十分靠里的一個房間。一進屋,片山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和式房間,足足有十個榻榻米大小,有兩床被子,已經整齊地鋪好。旁邊放好了啤酒和果汁……

「其實不……不用這麼大的房間……」片山支支吾吾地說。

「哎呀,沒關係的,反正房間都空著。好了,我們來干一杯吧,我喝啤酒,你就喝果汁吧。」立子說著,麻利地打開瓶蓋,往杯子里倒酒和果汁。

「一床被子就夠了。」片山說。

「啊呀,那不會很無聊嗎?」立子笑得不懷好意。

「不會啊,平時也只蓋一床。」

「平時?」

「福爾摩斯只蓋墊子就可以了。」

立子瞪著片山:「可現在不是福爾摩斯,是我要睡!」

片山倒還沒遲鈍到連話中之意都聽不懂的程度,不過他決定裝傻來惹怒立子。

「哦,這樣啊。不過我睡相很差,可能會踢人,最好把被子移到十米之外……」

「我還會咬人呢。」立子說著膝行靠近。

「我……我身上凈是骨頭,不好吃。」片山急忙往後退。

「是嗎?不嘗一下怎麼知道哦。」

「可……可是,小骨頭很多……」

「那你也嘗嘗我怎麼樣?」

居然順桿爬,片山簡直要暈倒了。

「我……我是素食主義……」

「我還從沒聽說過出家的警察呢。」

立子溫柔的聲音就在耳邊……如果這是做夢的話,請讓我快點醒來吧,片山祈禱著——普通男人肯定會祈禱不要醒來,可是……

「福……福爾摩斯在哪兒?」

「正睡得香呢。」

說完,立子的唇就貼上了片山的。片山不假思索地想要往後退,可立子的身體直接壓了上來。兩個人頓時疊在一起,倒在了榻榻米上。

這是幹什麼,該死的!片山想著,眼睛都直了。

「我肯定是在做夢,我是被狐狸精什麼的給迷住了。啊,也可能是貓精。總之這不是現實,這柔軟的嘴唇、壓在身上的高聳的胸脯……全都是幻覺!」

「就算是幻覺,難道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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