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上午。
一輛麵包車停在了雲夢科技的門口。
帶著攝影師和採訪設備大老遠從尚海趕來的楊遠，從車上跳了下來。看著這座位於高新技術園區角落的研究所，他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意外的表情。
大多數人提起雲夢集團，想到的大多都是坐落在江邊的那座雲夢大廈，很少有人會記得這家互聯網企業，還有這麼一間低調而神秘的研究所，藏在江城東邊的高新技術園區的角落。
「這就是雲夢科技的研究所嗎？」
跟在他身後下了車，王洪生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道。
「是的，而且聽說研究的還是當下熱門的腦機介面技術。」
楊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對著研究所的大門和主樓拍了張遠景，打算留著回去當做素材。
而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注意到一張看著眼熟的面孔，正站在研究所的門口。
一眼便認出了那人的身份，楊遠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放下手中的相機，隔著老遠便伸出右手，朝著那人走了過去。
「您好！我是《人聯信息產業報》的主編楊遠！感謝郝總能在百忙中抽出時間，接受我們的採訪。」
握著這位楊主編的手晃了晃，郝雲友好地笑了笑說道。
「楊主編才是，大老遠從尚海趕來，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楊遠爽朗地笑著說道。
「哪裡的事兒，我們就是干這行的，早就習慣這種生活節奏了。」
一番寒暄。
報社的一行人跟在郝雲的身後，走進了這座神秘的腦機介面研究所內部，來到了一間位於一樓走廊深處的機房。
「這裡就是魔獸世界的伺服器機房嗎？」看著那一排排陳列在伺服器架上的刀片狀機箱，楊遠的臉上浮起了驚訝的表情。
「是的。」郝雲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眼前的伺服器，笑了笑繼續說道，「艾澤拉斯世界就在這裡，目前一共有六萬名玩家正在伺服器中進行遊戲。」
「難以相信，六萬名玩家居然需要這麼多伺服器。」楊遠忍不住輕聲感慨了一句。
「這些伺服器當然不只是為了這六萬名玩家準備的，而是為運行在伺服器上的人工智慧系統準備的。」
「人工智慧系統？」
「沒錯，」看著臉上寫滿驚訝的楊遠，郝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之前我好像忘了說明，玩家們現在看到的艾澤拉斯世界，其實並不完全是由我們魔獸世界項目組的工作人員設計的。相比起設計遊戲的內容本身，我們的工作人員起到的最大的作用其實是在設計整個遊戲的框架上。」
楊遠臉上的神色微微動容。
「你的意思是說……魔獸世界是由AI和人工協作完成的？而那些任務和NPC，是AI的傑作？」
郝雲點了點頭。
「是的。」
「而且不只是如此，到目前為止遊戲中NPC與玩家的一切互動，乃至遊戲世界本身的運行，都是由運行在這些伺服器上的人工智慧系統來維持的。」
機房裡沉默了一會兒，只能聽見機箱運轉的嗚嗚聲。
好一會兒，楊遠才從詫異中回過了神來，然而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卻是沒有半分變化。
喉結動了動，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話。
「這……怎麼可能。」
由AI設計並運營的遊戲？
這怎麼可能！
雖然在技術上來說這倒不是無法實現的事情，但這種事情發生在一款爆火的遊戲上，實在是讓他無法想像。
就好像AI寫作一樣。
要說能寫當然是能寫的，而且也能做到邏輯和語句的基本通順，然而想寫出一本名著或者暢銷書，基本是不可能的。
理由很簡單，AI終歸是AI，雖然能夠模仿人類的行為，但並不能擁有人類的感情。而一款暢銷的作品之所以暢銷的邏輯，最核心的一條便是與讀者產生精神上的共鳴。
無論這種共鳴是發生在精神的哪一個領域……
但至少它得存在！
說白了一個沒有感情的AI怎麼可能理解人類的精神世界。
楊遠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這是現在的人工智慧技術能夠做到的事情。
郝雲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這件事情，總不能說自己從系統抽了張卡，往這伺服器機箱上面一塞，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吧？
雖然這確實是事實也沒錯……
輕輕咳嗽了聲，郝雲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確實是事實。當然了，光是這麼說的話，恐怕你也不會相信。所以關於這一點，我還是建議等你回去之後下載魔獸世界的客戶端，登錄遊戲親自感受一下。」
「我會去感受的。」楊遠點了點頭，看向了面前這些伺服器，輕嘆了聲說道，「不過說真的，如果你們設計的AI技術真的有這麼神奇，我倒是有點兒理解你們為什麼明明已經設置了這麼多伺服器，還要去造那個什麼超算中心了。」
程序越是智能，越是需要龐大的算力作為支撐。
楊遠無法現象這到底是一個怎樣智能的系統，但想來這個系統需要消耗的算力，恐怕也只有超算級別的硬體才能滿足它的胃口了。
只不過……
他實在想像不出來，這麼做到底又何必要。
在來這裡之前，他詳細了解過雲夢集團這家公司的資料。從養豬到共享單車到酒店再到遊戲，甚至是電影和玩具，這家企業幾乎把賺錢的生意都給做了個遍。
如果只是為了賺錢的話，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單從資產回報率這個角度來講，這款遊戲不說和部落衝突、戀與製片人去比，哪怕是和自己的「祖宗」魔獸爭霸去比都差得太遠了。
彷彿是看穿了他臉上的疑惑，郝雲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你的推測是正確的，事實上就算是超算級別的硬體，我們也沒有絕對的自信能夠一直滿足不斷成長的它的胃口。隨著遊戲的運營，理論上它的智能程度會越來越高，直到最終玩家已經分不出遊戲中誰是玩家，誰又是NPC——如果我們不特別註明出來的。」
「這聽起來很有趣……但真的有必要為一款遊戲做到這種程度嗎？」
「表面上看這確實有些小題大做了，但事實上關於這套人工智慧系統……我們其實並不完全是為了魔獸世界而設計的。」
「……那是為了？」
看著一臉驚訝的楊遠，郝雲繼續說道。
「這就涉及到我們腦機介面研究所正在研究中的一個關鍵項目了。」
楊遠趕忙問道。
「方便透露嗎？」
「也沒什麼方不方便的，本來都是些公開的事情，」郝雲淡淡笑了笑，繼續說道，「想要讓精神與網路完全連接，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插頭就能完成的。除了腦機介面本身之外，我們同時也在研究如何讓我們的意識與數字世界直接連接。」
楊遠張了張嘴說道。
「……這聽起來有點兒科幻電影的感覺。」
郝雲開了句玩笑說道。
「我們現在的一切對於五十年前的我們來說，不也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畫面嗎？總得有人邁出這一步，要不我賺那麼多錢到底有什麼用呢？」
事實上這倒不是郝雲凡爾賽，而正是他此刻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只是為了錢，他已經賺到了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鈔票。至於名聲，他本身的興趣就不大，反倒是現在太出名了，讓習慣了悶聲發大財的他感到很不適應。
只不過句隨性的回答，並沒能解答楊遠心中的全部疑惑。
「所以……那個仿神經學網路和運行在魔獸世界伺服器上的智能系統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看著臉上仍然寫滿困惑的楊遠，郝雲言簡意賅地說道。
「運行在魔獸世界伺服器上的智能系統，和我們正在研究的仿神經學網路的核心系統，其實是同一樣東西。」
「或者說——」
「前者正是後者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