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行是指……」吳俊賢咽了口唾沫，一臉緊張問道。
「公司不太行。」李宗正倒是沒客氣，板著一張臉環視了一圈四周，用不近人情的語氣繼續說道，「首先這公司太鋪張浪費了。你們才打造了一款月流水千萬的遊戲，就已經在伏天大廈租下了一整層。要是哪天月流水破億了，豈不是把整棟大廈都給租下來了？」
「這……當時是業務增長期啊，租在這兒也是有原因的。您要是不滿意的話，併購結束之後搬遷也是可以的。」吳俊賢哭笑不得地解釋道。
「浪費是不好的，這種風氣很不好。」依舊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苦瓜臉，李宗正繼續說道，「我們雲夢遊戲也是在連續兩款遊戲大賣之後，才在城南創業園區租下了一整層。而即便是這樣，租金在我們的經營成本中，也只佔很小的一部分。」
「還有，不單單是風氣的問題，站在這裡的我完全感受不到一丁點兒創作的氛圍。」
吳俊賢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創，創作的氛圍是什麼？」
「是一種靈感呼之欲出的衝動，是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靈性，只能用心去感悟的東西。」李宗正搖了搖頭，用模稜兩可的說法回覆。
然而這套說辭顯然沒有解答吳俊賢的困惑，這傢伙在聽完了林君的話之後，臉上的表情更加懵逼了。
這傢伙……
是在找茬吧？
然而聽到李宗正那些話，林君的眼睛卻是亮了起來。
卧槽！
妙啊！
真是看不出來！
這個平時看著不會咋說話的悶葫蘆，居然還是個砍價高手！
先前走進這公司的時候，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資料上寫著的那些基本面，盤算著的都是這家公司到底值多少錢，卻是完全忽略了一樣更重要的東西。
那便是創造力！
這些東西不會反應在公司的基本面上，只看經營狀況也不可能看出來，然而卻是一家遊戲公司能否生存下去的根本。
而這些東西，是身為外行的自己無法看到的！
和善地笑了笑，林君看著情緒激動的吳俊賢，出來打圓場說道。
「吳總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專家對你們公司的意見有些大啊。」
吳俊賢激動地說道。
「這完全是胡說——」
「不管是不是胡說，」打斷了正想說些什麼的李宗正，林君用無奈的口吻繼續說道，「我要是真花了五千萬把這公司給買回去，肯定得被老闆給臭罵一頓。到時候要是丟了工作，我可是連吃飯的地方都沒了。」
聽到這話，吳俊賢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沒飯吃還行……
就算是他這種對金融領域完全不了解的圈外人都聽說過，這傢伙在共享單車上的輝煌戰績，那可是轟動了整個夏國投資界！
這姓林的真要是從雲夢集團離職了，去任何一個地方怕是都被搶著要的。
倒不如說雲夢集團能留住這樣的人才，才是真的讓人費解。
吳俊賢咬著牙，語氣勉強地說道。
「那……您能給出的價格是多少？」
林君想了想，開口說道。
「我說一個數……綜合考慮這些因素，兩千萬，不能再多了。」
李宗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心裡話，他覺得兩千萬還是貴了，讓他買這種沒有夢想的公司，一塊錢他都覺得浪費。
「……林先生，我開始懷疑你們的誠意了，」吳俊賢臉色難看地繼續說道，「摸著良心說，我們好歹也是一家有著五十多名員工的公司。就算我們的新作發行遭遇了一點小困難，但我們目前掌握的兩款遊戲仍然在創造穩定的盈利，一年下來也有個五六百萬的收入。你覺得我可能會接受這樣的報價嗎？」
「五六百萬那是新曆18年的數據了，新曆19年能不能有這個數字的一半都不好說呢。你也別當我是完全的外行，手游的生命周期有多短我還是清楚的。搞不好再等兩年，你們手上那幾款遊戲就從資產變成負債了。虛擬資產保護法您應該比我了解吧，新曆10年後發行的遊戲，想關服可是沒那麼容易的。」
看著態度突然轉變的林君，吳俊賢咬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李宗正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搖了搖頭轉身走向了電梯，按了下下樓的按鈕。
看到他的舉動，僵持中的兩個人都愣了下。
林君愣愣地看著他問道。
「你幹什麼？」
李宗正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不是談不成了嗎？那咱走唄。」
林君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愣了下。
咋就談不成了，這不正還價嗎？
眼看著李宗正這坑貨要上電梯了，林君連忙上前想要拉住他，結果他這動作卻是被吳俊賢給會錯了意，還以為是要走，連忙也上前一步拉住了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兩千萬！就按你說的兩千萬！」
林君懵住了。
不過從事金融行業的他，反應到底還是快一些，連忙變換神色擺出微笑的表情，一把反握住了吳俊賢拉住自己的手。
「成交！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
站在電梯里的李宗正也懵住了，看著達成合作的二人，卻是完全沒反應過來。
啊這……
自己都這樣攪和了。
咋還是談成了？！
……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情願，但吳俊賢知道，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機會了。大米娛樂現在已經停止收購遊戲企業，而是改成了對旗下存量遊戲公司的重組整合。其他巨頭這兩年也都是一樣，對遊戲領域的併購興趣越來越低，開始逐漸將發展重心從發行端向運營端轉移了。
兩千萬不是一筆小數目。
如果沒有雲夢集團的資本注入，墨翡輕語現在賬戶上的資金，可能連年終獎都發不出來了。總而言之，在李宗正的攪和之下，林君成功以兩千萬的價格拿到了墨翡輕語90%的股權。
至於剩下的10%股份，是吳俊賢極力爭取之下，林君和郝總通電話請示之後，才得到准許的。除此之外，吳俊賢CEO的職務也將保留。
不過相對的，墨翡輕語會設立董事會，並由雲夢遊戲這邊派出一名高管前來擔任監理，負責對墨翡輕語的日常經營進行監督，杜絕可能發生的隱患。
「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們對併購的企業不會過多干涉，你們還可以像原先一樣正常經營，公司所在地也不用跟著我們一起搬去江城，在燕京繼續干就好。」
看著表情沉重的吳俊賢，林君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輕咳了聲之後，安慰了他一句。
看了看手中的合同，吳俊賢抬起頭看向了林君，神色忽然微微一松，似乎是想通了一樣，開口說道。
「沒事，這對於我們而言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不知道你能否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林君似乎猜到了他會問什麼問題，開口說道。
「你想問我們為什麼要收購你們對嗎？」
吳俊賢點了點頭。
「是的。」
「其實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闆……也就是我們郝總的主意。」
「郝總？」吳俊賢愣住了。
「是的，」林君點了下頭，繼續說道，「老實說，你們公司的問題挺多的，手上持有的資源也不是什麼稀缺資源，我們看中的也無非是獨立開發能力和運維能力，而這一點很多公司都具備。」
「那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到目前為止，郝總的決策還沒有錯過。我一直認為作為一名遊戲設計師對他而言太屈才了，他在投資領域的天賦是我見過最優秀的……」
說著，林君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一疊文件，放在了吳俊賢的面前。
看著這疊文件，吳俊賢微微愣了下。
「這是？」
「你們下一個階段的任務。」林君頓了頓，繼續說道，「絲路霸主已經可以放棄了，維持運營就好。你們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趕在暑期檔之前，將這款名為部落衝突的遊戲給做出來。」
部落衝突？
聽起來像是SLG遊戲。
而且題材方面好像也很復古的樣子。
這種遊戲真的還有未來嗎？
老實說，吳俊賢還以為雲夢遊戲這邊會要求自己這邊轉向卡牌遊戲的開發，甚至於接到收購邀約的那幾天他都在琢磨著卡牌遊戲的開發要領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的要求居然是讓他們繼續在這個看似已經耗盡潛力的土地上深耕……
吳俊賢沒有說什麼，只是越過了目錄，從大綱的部分開始，順著這份計畫書正文部分的第一行字看了下去。
然後……
他的眼睛就徹底挪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