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一陣沉默之後，陳耕終於開口了：「對於東北地區的整體大環境，我多少也有些了解，我也相信你們能做出這個決定，絕對不是腦袋一熱、一拍腦門就做出的決定，必然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的……」
到了這會兒，陳耕如果還不明白王大志為什麼極力讓自己來商飛汽車一趟，他就可以一頭撞死了。
聽到陳耕這麼說，聶光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雖然董事長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指示，但態度和傾向性已經很明顯了。
他急忙說道：「謝謝董事長的理解。」
「先別忙著謝我，」望著聶光，陳耕委婉地說道：「但對於搬遷之後的影響和後果，你們考慮清楚了嗎？另外，你們準備搬去哪裡？」
這個「影響和後果」，就是如果商飛汽車搬遷了，地方政府能夠看著自己的金娃娃就這麼搬走了而無動於衷？不可能的，為了留下商飛汽車，他們必然會動員各方面的力量來力圖留下商飛汽車；反過來說，如果商飛汽車執意要搬走，也就意味著整個集團和地方政府要搞僵。
在如何不與地方政府搞僵的情況下比較完美的「分家」，這相當考驗聶光的政治智慧和頭腦。
「是，董事長，我們仔細的考慮過了，地方上肯定不會樂意看到我們搬走，」聶光說道：「所以我們的想法是，搬遷的只是集團總部，在冰城地區的工廠全部保留，同時，為了彌補總部搬遷對於地方上的損失，將來需要新增產能的時候，我們優先考慮冰城。至於搬遷的地點，我們考慮將集團總部放在蓉城。」
說到這兒，聶光撓撓頭，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蓉城？
陳耕恍然大悟：如果是蓉城的話，那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說冰城是商飛集團的總部的話，那麼蓉城就是商飛集團的「第二總部」，別忘了商飛集團是怎麼來的：是由冰城飛機製造廠和蓉城航空發動機製造廠合併而來的。
當年，商飛集團成立之後，航空發動機的生產也一直都留在蓉城，甚至當年陳耕為了解決商飛集團那幾萬冗員而成立了商飛摩托和商飛汽車的時候，都分別在冰城和蓉城設立了摩托車發動機和汽車發動機生產線，後來更是直接在這兩地成立了摩托車和汽車生產基地。
可以說，雖然蓉城航空發動機製造廠成為了商飛汽車的一部分，但這麼些年來，蓉城一直都在受惠於商飛集團的發展，而對於蓉城方面來說，親眼看著東北老大哥那邊的環境越來越差，他們有些想法那是必然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輪也該輪到我了吧？
更別說聶光這傢伙就是蓉城本地的人，他老婆也是蓉城本地的人，他的親戚朋友也全都在蓉城，最重要的是，不止是聶光，整個商飛汽車內部，出身自蓉城的領導幹部實在是太多了，如果蓉城的領導對這些人的親戚朋友好一點兒，再動員這些商飛汽車的領導們的親戚朋友來做做他們的思想工作，說家裡現在多麼多麼的想他們……
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當然，陳耕也不得不承認，事情到了這個程度，冰城地方政府其實也「功不可沒」！
畢竟，總部不是說搬遷就能搬遷的，一個總部從落成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那是多麼的不容易？凝聚了多少人的辛苦和汗水？
別忘了，商飛汽車內部，來自蓉城的領導幹部固然是不少，但來自國內其他地方的領導幹部才是大多數，如果不是大多數的來自其他地方的領導對於冰城地方政府失望透頂，原本屬於少數派的「蓉城派」又怎麼可能成為多數派？
「這樣啊……蓉城，」陳耕點點頭：「蓉城給你們的條件是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他有些好奇。
「只要我們願意來蓉城，我們需要多少土地就批給我們多少土地，所有土地使用和轉讓費用全免，另外，整個總部和研發中心全部按照我們的要求免費幫我們建好，此外還有一些稅收什麼的優惠，」聶光說道：「當然，董事長您也知道，對於這些我們其實並不是很在意，真正在意的是蓉城給我們的承諾：蓉城將圍繞我們打造西南汽車產業基地，給予我們一切能夠給予的優惠措施，全省通力為商飛汽車服務；此外，地方政府絕對不瞎指揮。」
說到這裡，聶光誠懇的道：「董事長，『不瞎指揮』這一點才是最讓我們看重的。」
陳耕就點點頭，他知道聶光說的是實話。
現在是2005年，蓉城已經發展的不錯了，不再是當年的「老少邊窮」，但距離若干年後的「西南第一城」還有很大的差距，但想要建一家汽車巨頭的總部，土地也就罷了，上面的建築成本可不低，如果簡化為資金的話，可以說，為了吸引商飛汽車將總部搬來蓉城，蓉城地方政府拿出了不下10個億的現金砸下來。
這可是10個億啊，而且是2005年的10個億，是川省這個全國出了名的經濟落後省的10個億，可以說，在商飛汽車的眼裡，10個億不算多，但對於川省、對於蓉城來說，這幾乎就是他們咬著牙能夠給一家企業拿出來的極限了——巴蜀人民的誠意可見一斑。
而他們最大的誠意，可就是那兩條「圍繞著商飛汽車打造西南汽車產業基地」和「不瞎指揮」的承諾，這對聶光的吸引力才是最大的，這麼說吧，如果蓉城乃至川省能夠做到這兩點，別說免費贈送土地和上面的建築了，就算一分錢都沒有，聶光都會慎重考慮。
考慮到未來，東北地區還會進一步衰落，而西南地區則會成為華夏新一輪的經濟增長點，陳耕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如果你們覺得將總部搬去蓉城更有利於企業的長遠發展，那就你們就搬家，但搬家，不意味著要和原來的房東鬧僵，如何處理好與冰城的關係、如何不讓冰城和蓉城成為對頭，這是擺在你們面前的難題，你們一定要處理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