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原則與實踐相結合 引言

阿基米德關於機械功率的話同樣適用於理性和自由:「如果有一個立足點,我們就可以撬動地球。」

美國革命在政治上提出的言論在力學上還只是理論而已。舊世界的一切政府如此根深蒂固,暴政與世俗如此順服人心,以至於無法在亞洲、非洲或歐洲著手改革人類的政治情形。對自由的迫害遍及全球,理性被視為叛逆,被恐懼捆綁的心理已經讓人們不敢思考。

可是,真理有不可壓制的特性,它的全部要求和全部需要在於自由表達。太陽無需用碑文讓自己有別於黑暗。美國政府向全世界宣告成立,專制主義大為震驚,人民也開始思考如何改革社會了。

美國的獨立如果不曾伴隨一場對政府的原則和實踐的革命,而單從它脫離英國這一點來考慮,那就微不足道了。美國不僅為自己而且也為全世界贏得了立足點,其眼光不僅僅限於自己獲得的利益。即便是被雇來對美國作戰的僱傭兵打了敗仗也心甘情願;英國人民則譴責其政府的罪惡,為政府的失敗慶賀。

美國是政治界唯一能夠開始實行普遍改革原則的地方,它在自然界也獨樹一幟。各種情況結合起來不僅使它產生種種原則,而且讓這些原則日臻成熟。這個國家讓一個客觀可見的景色具有某種能激發偉大思想的東西。大自然以其宏偉氣勢展現在它面前。高山大河開闊了它的胸懷,它也浸淫于山河的偉大氣質。這個國家的第一批定居者是來自歐洲各國的移民,具有不同宗教信仰,從舊世界政府的壓迫下逃脫,並且作為兄弟而不是作為仇敵在新世界裡團結互助。開荒帶來的種種需要在他們中形成了一種在其他各國因久受政府之間爭執傾軋而未能培植出來的社會形態。在這種情況下,人就成為他應當成為的那種人。他不再以非人道的觀念把他的同類當天然的敵人來看待,而是當親人來看待。這個事例向人造的世界表明,人必須回到自然去尋求知識。

根據美國在各種改革方面的迅速發展,可以合理地下結論說:如果在亞洲、非洲和歐洲各國的政府一開始就推行同美國相似的原則,或者假若這些國家沒有過早地腐敗,那麼它們的處境肯定會比目前好很多。時間一代又一代地過去,我們就這樣眼看它們受苦受難而無動於衷。難道我們能夠設想,一個對世情一無所知的人來到這裡僅僅是為了觀察世情?他會在早期的居留地通過各種艱苦奮鬥把舊世界變為新世界。他不能想像成群的可憐的窮苦人(舊的國家裡滿是這種人)竟然還沒有工夫來為自己謀生計。他也想像不到這些人的遭遇是這些國家的政府一手造成的。

即使把目光從舊世界景況凄涼的領域轉移到那些經過改良的領域,我們仍舊可以發現政府的貪婪之手伸進了工業的各個角落和縫隙,從民眾手中攫取財物,創造發明新的借口來不斷地徵收捐稅。它把繁榮當作戰利品,不許任何人逃避稅賦。

由於革命已經開始(一件已經開始而且正在進行的事比一件剛開始的事更可能成功),自然可以期望其他的革命接踵而至。各國舊政府據以維繫自身的驚人且不斷增加的經費,它們所從事或挑起的多次戰爭,它們在普及文化和通商方面所製造的麻煩以及它們在國內施行的壓迫與掠奪已耗盡了世界的財富,讓人們忍無可忍。在這種情況下,現在又有這些先例,革命指日可待。革命已成為普遍的主題,可以說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

如果能採用比現行的政府制度花費少而且可以帶來更多福祉的政府制度,那麼反對其進展的一切企圖終究是徒勞的。理性會像時間一樣向前推進,而偏見則將在同利益的搏鬥中倒下。倘若普世的和平、文明和通商終將是人類的福祉,那就非經過一場政府制度的革命不可。所有的君主制政府都是好戰的。它們以戰爭為業,以掠奪和徵稅為目的。只要這種政府繼續存在下去,就沒有一天太平的日子。所有君主制政府的歷史不就是一幅人類悲慘生活(難得有幾年讓民眾休養生息)的畫面嗎?統治者被戰爭搞得筋疲力盡,殺人如麻之後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管這叫「和平」。這肯定不是上天為人類安排的,因此,如果這就是君主制,那麼君主制就完全可以成為猶太人所稱的「罪孽」之一。

以前世界上發生的革命對大多數人而言沒有吸引力。這些革命只限於角色和手段的改變而不是原則的改變,也只是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浮浮沉沉。我們現在看到的革命不妨稱之為「反革命」。早些時候的征服與暴政剝奪了人們的一切權利,現在人們正在收回自己的權利。正如一切人類事件有盛衰變化,革命亦如此。以道德理論、普世和平體制和不能取締的固有人權為基礎的政府正藉助一股比依靠暴力由東方轉向西方的政府更加強勁的衝力,從西方轉向東方。它不會引起個別人的興趣,卻會引起進步中的各國國民的興趣。它正向人類許下諾言:新時代即將來臨。

革命成功的最大危險,莫過於在人民充分認識並理解革命推行的原則以及革命帶來的好處之前就試圖發動革命。幾乎一切與國家局勢相關的事情都被「政府」這個籠統而玄奧的詞吸收和混淆了。政府不肯把它所犯的錯誤和它所造成的危害算在自己的賬上,可是它定然會把一切表面的繁榮都歸功於自身。它攫取工業的榮譽,吹噓自己是工業獲得成功的原因,並且竊取廣大人民作為社會個體的貢獻。

因此,在革命的時代,把那些由政府造成的和那些不是政府造成的東西區別開可能有用。要這樣做,最好回顧一下社會和文明及其產生的後果,把它們同所謂的政府區別開來。從這一調查入手,我們就能夠從結果中找出真正的原因並分析大量的共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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