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殺人事件 7

對我而言,偵探的責任就是幫助別人,不管這個人是你的委託人,還是一個陌生的對象,你都有這個義務去做這件事。這就是身為偵探的本能。

然而,古往今來的名偵探們,往往都具有極其古怪的性格,甚至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各種怪癖。他們頭腦發達、思維敏捷,各種離奇的案件均能在他們手中迎刃而解。儘管這些名偵探大部分僅存在於文學作品虛無的構想中,但百餘年來還是有無數人以此為夢想,競相成為名偵探們的擁躉。我就是其中一位。

陳默思便經常以此取笑我,在他眼裡,推理小說中的偵探只能解決推理小說中的難題,而現實生活中需要的則是能解決現實中難題的人。他是一個實際的人,所以他成了偵探,而我只能永遠是一個推理小說作家。我也慢慢接受了這一點,接受了他解決案件的方式,直到他失去了我所堅信的偵探的本能。

現在坐在我面前的這個陳默思,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表面慵懶、內心火熱的人了,除了謎題,現在的他腦子裡不會想到任何東西。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也許這期間他經歷了什麼。但……至少這不是我喜歡的模樣。

「我想你可能誤解了什麼,阿宇。偵探的本能就是解開謎題,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除此之外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誠然,我承認,偵探是有義務做到你所說的那一切,但這將意味著偵探需要付出更加百倍的努力,甚至於搭上自己的性命。我,還想多活幾年。」

我已經記不清默思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也許他是對的吧,我真的分不清了。看著眼前的陳默思,我心亂如麻。

「阿宇,振作起來。」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是誰的呢?我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來了。

「小媛,是你嗎?」

我把目光投向身邊,卻完全沒有小媛的身影。這時,眼前晃起了一道黑影。

「阿宇,你沒事吧?」說話的是陳默思,剛剛也是他用手在我眼前晃了兩下。「怎麼突然就自言自語起來了,人家小媛剛走你就想她了?哈哈!」

聽著陳默思的嘲諷,我實在無話可說,剛剛不知道怎麼了,本來想繼續聽他接下來的解答的,突然就犯迷糊了。也許是昨晚守夜時睡得太少了吧,竟然連幻聽都出現了。

「好了,默思你繼續吧。我沒事了。」我揉了揉雙眼,感覺好了很多。

「真沒事?好,那我們繼續吧。」陳默思看了我一眼,仔細確認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剛剛我們已經解決了馮威的案件,接下來就是霍雨薇的案件了,同樣,這第二起案件也是一個雪地密室。我不知道這個兇手是不是真的如此鍾情於雪地密室,還是說,他只是為了那個所謂儀式感。但毫無疑問,要找出那個兇手,我們也必須得解決這個密室。」

趙柱國這時說道:「但這第二個雪地密室,可不是那麼好解的啊。第一,死者的屍體位於月潭,四周無依無靠,如果想靠在高處拋的方法,自然是行不通的;第二,我們已經接觸過死者,那附近的雪地是切切實實的。所以你剛剛說的那種在雪地里打洞的方法也是不行的。」

「你說得很對,既不能在天上飛也不能在地下打洞,按照常理來說,怎麼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陳默思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兇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們也要換一個思路。」

「換一個思路?」趙柱國繼續問道。

「沒錯。就像我們最開始在第一起案件中提到的那個方法,日館上方沒有通道,我們自己搭一個通道便是。所以,我們應該換一個思路,創造出那個本不存在的條件。」陳默思看了我們一眼,繼續說道,「剛剛趙老先生也說了,無論是天上的通道,地上的通道,還是地下的通道,這裡都被封死了。所以我就想,如果不需要這個通道,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不需要通道……」趙老先生顯得更加疑惑了。

「雪地密室也是密室,自然和一般的密室解法有一樣的地方。其中密室就有這樣一種解法——兇手出去之後密室才形成。套用到我們這裡,我猜測,雪剛停之時,是沒有所謂雪地密室的。之後兇手採取了某種行動,才製造了這個密室。這樣,就不需要那個通道了。」

「怎麼說?」

「在雪未停時,兇手將死者的屍體搬運到月潭。之後兇手離開,大雪很快就將兇手來回的足跡覆蓋。」

「這樣的話,死者的身上就會有積雪覆蓋啊,可我記得很清楚,當時肯定是沒有這種情況的。」趙柱國十分確切地說道。

「所以我才說,兇手離開後採取了某種行動,製造出了密室。而這次的行動,就利用到了月潭本身。」

「月潭……」

「準確地說,是月潭表面的冰面。兇手是這樣做的,他將死者的屍體運到月潭那裡時,並不是直接將其放在包圍月潭的雪地上,而是放在了月潭的冰面上。之後,再聯想到月潭本身的形狀,如果想辦法將冰面抬起,形成一個傾角,冰面上的屍體將直接滾落至雪地上。由於死者身上的積雪被壓在了身下,自然就看不到任何雪的痕迹了。這樣,一個雪地密室就形成了。」

陳默思頓了頓,接著說道:「而將冰面抬起的方法,其實有很多。我現在說的只是我認為最可行的一種。你們應該注意到了月潭的朝向,它是朝向日館的。也就是說,我可以站在日館頂部,用一根繩子黏結到月潭的冰面上,用力拽住另一端,就可以將冰面抬起。在屍體滾落下去之後,再緩緩放下,一切就又恢複到了原狀。」

「那之後這根黏結到冰塊上的繩子,又是如何處理的?」趙柱國問道。

「你們應該見過那種直角的繩扣吧,在直角緊貼冰塊的時候,繩子可以施加力到冰塊上。但如果旋轉一個角度,直角脫離冰塊,這個繩扣就很容易取下來了。之後,只要將脫離冰面的繩子漸漸收回即可,雖然這可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劃痕,但根本不容易發現。在我們發現屍體後奔跑過去的途中,劃痕就已經被混亂的腳印破壞了。而昨晚又下了雪,現在這樣的微小痕迹早就泯滅在大雪之中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昨晚下的雪,也會將兇手站在日館頂部留下的足跡給覆蓋了……」趙柱國痛心疾首道。

陳默思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這個說法。

「算了,我們也不需要糾結於這一點,我只想知道,那個兇手是誰?我們中的誰,才是那個瘋狂的兇手!」趙柱國的目光瞬間變得熱切了起來。

陳默思喝了一口咖啡,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我想聽聽今天早上發生的第三起案件。阿宇,和我說說小川的死吧。」

他把咖啡放下,看向了我。我沒想到默思現在會提到這個,看著陳默思那認真的表情,心情又變得有些沉重了。就是因為我們的無所作為,小川才會死的,他的死是我心中永遠的痛。雖然距離發現小川的屍體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但我卻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還是我來說吧。」可能是看到我的狀態不太好,趙柱國主動說了起來。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趙柱國將發現小川屍體的整個過程,以及後來我們的推理,全都講了一遍。其間陳默思一直認真聽著,沒有一次打斷,他不時點著頭,喝著咖啡。直到最後趙柱國停了下來,他杯中的咖啡也剛好喝盡。

「如果說剛剛我只能大概猜出這個兇手的話,現在我已經百分之百確定這個兇手的身份了。」

陳默思將空蕩蕩的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雙手插在胸前,十分自信地說道。

有那麼一瞬間,我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有了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黑色的館,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蒼茫的大雪,月潭星柱乃至所有的一切,彷彿都離我漸漸遠去。

透過懸浮在眼前的一片虛無的霧氣,我看到了日館中央已被積雪覆蓋的馮威的屍體,看到了宛如一朵盛開的紫羅蘭似的霍雨薇的屍體,也看到了倒在星柱之下被鐵鏈囚鎖的小川。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開啟了這黑暗的魔法陣,也開啟了日月星殺人魔法,接連帶走了他們的性命,也讓剩下的我們處於無盡的黑暗之中。黑暗中我彷彿看到了小川瀕死的雙眼,他想活著,他伸出手想抓住我。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黑暗吞噬,我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助感。

我喝了一口咖啡,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默思,誰是那個兇手?」這一瞬間,我突然想知道這個答案了。

陳默思看著我,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到別處。「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星柱的密室吧,這樣一來,日月星殺人魔法就湊齊了。兇手從前天開始,每晚都殺害一個人,分別冠以日月星之名,具有一種濃濃的儀式感。雖然我還不能斷定兇手會停止殺人,但他也只能到此為止了。現在我們就來揭開第三起案件中星柱的秘密。」

陳默思停了一下,接著說道:「第三起案件中小川的死,也是一個雪地密室。與之前兩起密室相同的是,這裡也完全沒有任何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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