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刑警與戀人 4

「是校長提出來的。」富田破罐子破摔似的說道,「應該叫他前校長才對。」

他露出了譏笑。

「是嗎?」林刑警一邊記錄,一邊抬起頭說,「可阿部說這全是你一手策劃的呢。」

「那個混蛋!畜生!」

富田漲紅了臉——說是阿部招出來,當然全是騙人的。他還在另一個房間躺著呢。不過林刑警這麼說都是為了激怒富田。

「那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上星期天晚上,校長把我叫去他自己家,我還以為他找我有什麼要緊事。我最討厭校長那種人了,在私底下幾乎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我一去,發現有點奇怪。他請我喝很貴的威士忌,又跟我提工資不夠可以加薪之類的。這麼做,就連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是別有用心。於是我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結果他竟然說:『你一向憎恨你哥哥吧?』他似乎已經知道我和兄長的關係不好,除此之外,他還調查出只要我哥哥死了,森崎家的財產就會全部由我繼承。畢竟他還兼任理事長,知道這些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就反問:我恨他和你有什麼關係?結果校長突然提起了有關新校舍建設貪污一事。他收了A建設的賄賂,搞定了其他理事,為了讓A建設拿到建築許可證,連都廳和市政府的公務員都疏通了。實際上就是校長自己把錢送到了一位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手上,而自己也收取了為數不少的禮金。他竟然一口氣把這些事情全告訴我了,我當時驚呆了——校長說完這些,才對我說『我已經什麼都說了,有件事一定要請你幫忙』。我就問他到底是什麼事。結果校長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說『要把你哥哥殺了』。正當我瞠目結舌的時候,他家又來了一個客人,是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他就是今井。」富田喘了一口氣,「聽說今井死了……他是自殺嗎?」

林刑警搖搖頭:「無可奉告。」

「無論如何,我覺得今井這人總有一天會向警方自首的。他的精神太脆弱了,再加上還是個老實人,光是賄賂校長這件事就足夠讓他的良心備受譴責了。那天晚上,當說到讓他協助殺人的時候,他臉色都青了,差點當場昏倒。校長說:『你根本不用擔心,又不是讓你去殺人,只要對警方做個偽證而已。下手的是我和富田老弟。』我也嚇到了,當時就抗議,可校長依舊不為所動地繼續說服今井。我錯過了反對的最好時機,說著說著,我也決定參與了。最初的衝擊過去之後,我漸漸覺得這計畫並不糟糕。你們一定也覺得我這弟弟真是個禽獸吧。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特別震驚。我竟然如此爽快地接受了殺死兄長的想法。我漸漸地發現:原來,我是這麼深刻地痛恨著我的哥哥啊。不過今井那邊就說服得不太順利。他的膽子實在太小了,反覆說著:『不行,做不到。』最後校長只能威脅他:『既然這樣,用賄賂罪把你送進監獄好了!』他才算答應了。我也是在那天才知道哥哥已經在調查貪污事件了,還聽說哥哥在學生被殺之後請警方派了刑警過來。就是你吧?」富田對片山說道。

片山默默點了點頭。

「校長認為哥哥叫來刑警,表面上是為了調查交際事件,而實際上卻是在調查他自己的貪污和偷漏稅呢。所以他必須先下手為強,最終定下了殺人計畫……總而言之,計畫就這麼開始了。」

「替換屍體這個點子是誰想出來的?」

「是我。校長的想法是很單純的——憑他那個腦筋當然是那樣。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把哥哥叫到沒人的地方,我們兩個把他殺了,然後讓今井來做我們那時候的不在場證明。不過我覺得這太簡單了,很快就會露餡的。於是我忽然想到,只要我把鬍子剃掉,幾乎跟哥哥一模一樣。實際上,年輕的時候就常有人把我們兩個搞混。我就是討厭被認錯,才故意留鬍子的。而在這所大學裡,人們只認識有鬍子的我,我要是把鬍子剃了,倒在昏暗的地方,別人一定會把我錯認為是我哥哥。這就是我的想法。」

「不過你為什麼搞一個這麼複雜的計畫呢?」

富田低下頭苦笑著說:「這是我對哥哥的報復,是針對他的頭腦。他總是那麼優秀,讓我一直都沉浸在自卑感中。就連養的貓都叫什麼福爾摩斯,常常誇耀它是只頭腦聰明的貓。面對這種兄長,要是我用那種司空見慣的、一點都沒水準的犯罪方式殺了他,只能說我再次輸給了他……你們懂嗎?」

片山有點似懂非懂。

「於是,我就決定製造一個密室。也並不是什麼創新的手法,只不過是兩人飾一角而已。校長先寫信給哥哥說『有關貪污一事,希望能單獨面談』,把他叫去校長家裡,下毒殺了他。校長的家人剛好都外出旅行,每天來的保姆到了晚上也不在,這再好不過了。接著我和校長兩個人趁著夜色把哥哥的屍體運到大學,藏在工地現場。到了早晨六點,我把哥哥的衣服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進入簡易食堂,從內側拴上門栓。接著今井帶著保安石垣過來,而我盡量躺倒在昏暗的地方,假裝已經死了。今井會來確認我已經死了,而石垣只要看見我的臉,認為是我哥哥,這就行了。石垣去叫警察的這段時間裡,我把衣服重新穿到屍體身上——基本上就是這樣的計畫。」

「森崎先生一個人去校長家,比起平時的他來,還是有點不夠謹慎啊。」

「不會。哥哥一向都不把校長放在眼裡,而校長實際上是個膽小鬼,光他一個人是根本不敢殺人的。」

富田停頓了一下,用手指摸了摸鼻子下方的傷痕。那是福爾摩斯抓下他的假鬍子時留下的傷口。

「好,原來如此。」林刑警說道,「不過我們還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說——」

「刑警先生。」富田打斷他的話,「我還要補充一件事。」

「什麼?」

「你們有一個誤會。」

「什麼?」

「我們確實制定了一個把兄長殺死的計畫。不過,我們並沒有施行。」

「你說什麼?」林刑警和片山瞪圓了眼。富田則愉快地說道:

「你們聽清楚了,校長寄信給我哥之後,我也在校長家等著他的到來,結果他卻沒有來。」

林刑警像見了鬼似的:「這麼蠢的狡辯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是真的。」富田有點氣憤地說,「我還打算通知今井說我們的計畫泡湯了,可我怎麼也找不到他……」

「那麼,今井第二天早晨去看的時候,卻發現你躺倒在那裡呢!」

「所以說,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啊。真的是我哥哥死在那裡呀。」

「也就是說——」

「有人趕在我們之前下手了。」

「是誰?」

「我怎麼可能知道。」

林刑警忽然笑了出來,接著,又突然停止了笑聲:「喂!小看我們也要有個限度!」

林刑警中氣十足的一吼,能叫那些小混混都嚇得發抖,富田自然也面色蒼白。

「你以為會有人相信這種話嗎?定了一個計畫,但是沒有真的去殺。可是有另外一個人,在同一天、同一地點,把你們的目標人物給殺了。」

「真的是這樣啊……」富田無力地抗議道。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沒命地逃?今井變得那麼神經質又是為什麼?你說啊!」

「我們知道肯定沒人會相信,實際上你們就沒有相信。」

「那是當然的。」

「我們嚇得不輕。尤其是今井,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進了簡易食堂,還以為我正在假裝屍體呢,沒想到那卻是真的屍體。這打擊可太大了。」

「你要說的就這些嗎?」林刑警保持著冷靜。

「都是真的……」富田反覆說著這一句話,聲音漸漸變輕,一直到幾乎聽不清楚。

「好,我們也會找阿部問個明白的。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就算阿部的供詞跟你完全一致也沒用,因為你們有時間串供。」

「我明白。」

你們反正也不會相信。富田嘴裡嘟嘟囔囔的,被其他刑警給架走了。

「那麼,我們的校長大人到底醒了沒?」

「要是還沒醒,讓福爾摩斯抓他一下,肯定能醒。對吧,福爾摩斯?」

「喵。」福爾摩斯回答說。

阿部一瘸一拐,一邊揉著腰一邊來到了會客室。

「呀,你總算醒了啊。」林刑警抬頭說。

「你……你們太過分了!竟然對人使用暴力!小心我告你們!」

他依舊漲紅了臉,嘴上不饒人。

「別大吵大嚷的了,快坐吧。」

「你說什麼?」

阿部因為林刑警的語氣不夠禮貌,很不服氣,不過現在腰疼腿也疼,根本沒力氣繼續怒罵,只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好疼!啊,疼死我了!喂,快叫醫生來,醫生!」

林刑警怎麼可能如他的願?他才不管阿部的要求:

「那你就說一下吧。基本情況我們已經聽富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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