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輕輕推開門。明媚的陽光照射在空蕩蕩的食堂中,污跡更加明顯了。鑒證課的那幫人已經撤了,現在門口只留了一個警員看守。
「那個……」警員有點疑惑。
「沒事,它是我帶來的。」
福爾摩斯也跟著一起來了。
叫石垣的保安的證言和工程現場主任說的完全一致。這麼一來,在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兇手絕無可能躲藏在食堂內。雖說驗屍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被某種鈍器毆打致死,看上去應該不會有錯。那麼,兇手到底是怎麼離開食堂的呢?
有件事連片山的上司三田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片山是個超級推理小說迷。他最喜歡的,就是有名偵探登場,然後快刀斬亂麻一樣,進行精彩的推理。以解開謎團為中心的推理小說,換句話說就是解謎小說。
那種平凡的刑警進行一絲不苟的調查,然後偶然間發現重要線索的小說,也許因為和自己的工作實在太過於相似,他是不喜歡的。
話雖如此,現實當中肯定不會有那種需要名偵探出馬的難解謎團的。生活中的案件總是既煩人又現實,充斥著人情世故,根本輪不到片山那種浪漫的想像力出場。
可是這次——片山卻興奮了起來,感到了一種緊張。這是「密室」啊!是密室殺人。謎團重重,謎中有謎。好,就當自己是個名偵探,全力以赴吧。
片山作為推理小說的忠實讀者,對於各種各樣的密室詭計還是略知一二的。比如說門閂——
「啊,你知道嗎?」片山對福爾摩斯說道,「有很多從外面上門閂的方法呢。比如說用針和線,或者說用強力的磁鐵從外面來控制門閂移動,各種各樣的都有……不過對這個門閂來說是沒用的。」
片山一邊調查損壞的門閂,一邊說。門閂是橫向滑動的類型,已經鏽蝕得很嚴重,緊得要命。不費點力氣根本別想挪動它。用針線和磁鐵更不可能讓它動起來的。「這麼說,應該還是從內側上的門閂……等一下。」
片山開始調查起門的鉸鏈。還有一種方法是不接觸鑰匙孔,拆下鉸鏈,將整個門拆下來,然後再把它恢複原狀。不過這也是不可能的。固定鉸鏈的螺絲全都生了銹,一動也不動。而螺絲釘上也完全沒有拆卸過的痕迹。
「……那麼是窗戶嗎?」
食堂呈長方形。短邊約為十米,長邊約為二十米。長邊分別對著工地和學生宿舍,而門就裝在面朝工地的那一側。在兩條長邊和一條短邊上,分別安裝著三個窗戶,剩下一條短邊上則沒有裝窗戶。森崎的屍體就靠近那面沒有窗戶的牆壁。
片山依次調查了三個窗戶。正如三田村之前所說,窗戶外側都套著鐵絲網。窗戶本身是由舊式螺絲扣栓子固定的,不過在短邊上的窗子,有一個栓子已經不見了。但看它的痕迹,完全不像是最近才丟的。鐵絲網就好像是防蟲紗窗一樣,孔洞細小,根本就不牢固,感覺隨隨便便就能弄壞。而實際上,打上釘子的地方依舊有兩三處損壞了。破縫頂多十厘米左右,根本不可能讓人出入。「那麼把鐵絲網整個拆下來,然後再重新安裝回去又怎樣呢?」
福爾摩斯對片山所說的話似乎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把前腿搭在窗口,望著外面的什麼東西。
片山的妙想似乎又落空了。他來到食堂外面,仔細檢查了幾遍從外側固定鐵絲網的釘子,可它們完全沒有被拔出來又重新釘回去的痕迹。哪怕處理得再巧妙,也不可能徹底不留痕迹的。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片山嘆了一口氣。
「該不會是這樣吧?」
房頂和牆壁有沒有可以鑽出去的部分或者可以拆下來的地方呢?不過,這食堂再怎麼臨時搭建,牆壁和屋頂也是用很粗的螺絲釘將一塊塊板材牢牢固定建造起來的,只花一點點力氣的話,這屋子可是紋絲不動的。
最後只剩下拆除地板,從地板下面鑽出去這一個辦法了,可食堂的地面非常堅硬。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食堂並不是固定在地面上,而是類似於直接擱在地面上。這樣一來,地板與地面之間根本不存在可以讓人鑽出去的縫隙。以防萬一,片山還是進入食堂仔細檢查了一番,完全沒有發現拆卸過地板的痕迹。
「束手無策了呢。」
「喂,你在幹什麼呢?」林刑警探出頭來。
「啊,林先生。我在思考兇手到底是怎麼從這裡出去的。」
片山按照順序把調查的結果解釋給他聽。
「唔。」林刑警摸摸下巴說,「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嗎?」
「是啊。」
「總之這個食堂暫時也不會使用了,鑒證科的傢伙還會從頭到尾再調查一回。在調查結束之前,我們可以從動機方面推測一下啊。能不能幫我去被害人的房間里調查一下呀?」
「好的。那林先生你呢?」
「這所大學的校長好像大吼著要和搜查責任人見面呢。沒辦法,我只好先去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片山回想起和森崎在一起時,那張罵罵咧咧、令人不愉快的紅臉。還是去調查房間輕鬆得多啊。
「接下來就要去你家裡調查了。別怪我啊。」片山邊走邊對福爾摩斯說。福爾摩斯好像就等著他說這句話一樣,發出了啊嗚的短促叫聲,跑到片山前頭,搶先往教工宿舍的方向跑去。片山看得眼神發直。
「……那傢伙……該不會真的懂我說了什麼話吧?」
進入那棟小巧的三層樓教工宿舍,福爾摩斯便輕快地往樓上跑去,片山只好喘著氣追隨它上樓。
來到掛著「森崎」名牌的房門口,片山取出剛才從林刑警那兒拿到的鑰匙,福爾摩斯已經站在門口高聲喵嗚。門把手隨即轉動,門也自動開了。這是「芝麻開門」的暗號嗎?開什麼玩笑?魔法貓咪?打開的門後面露出了雪子的臉。
「福爾摩斯,歡迎回家。啊,刑警先生,你也一起來了嗎?」
片山鬆了一口氣。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精神失常了。
「請進吧。」
「謝謝。」片山一邊進屋一邊問,「你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真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哪裡……」
片山環顧房間四周。不愧是森崎的房間,簡直就是主任室那種厚重的氛圍原封不動地搬到了這裡一樣,格調十分優雅。厚厚的暗灰色絨毯,有些年頭的櫥櫃和書架,這算是皇室風格嗎?還有每條腿都雕刻上花紋的安樂椅……要是再加上一個大理石暖爐,說這是英國貴族的城池也不奇怪。
「那麼,我有個問題想請你談談。」
「能不能別用那種奇怪的口氣跟我說話?」雪子不耐煩地說,「我比你小多了,你只要隨便地叫我雪子就行了。」
「那……那個……我問個問題哦。」片山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掐住了。
「什麼?」
「你是怎麼進入這個房間的?」
「我有鑰匙呀。」
「鑰匙?這個房間的?」
「是呀。」
就算是片山,聽到這個答案也基本上察覺了。不過,不知道是為了確認些什麼,他還是忍不住繼續問道:
「你和森崎老師是什麼關係?」
「是戀人哦。」雪子當即回答說,「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戀人啊。」
片山盡量不顯露出自己的難堪,在椅子上坐下來。他還想繼續問「是怎樣的戀人」,不過還是作罷了。又不是初中生,怎麼可能會是青春的柏拉圖式戀愛?
到底該說些什麼,該怎麼說,片山有點不知所措。而雪子卻說道:
「可是,我卻沒有哭,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嗯,嗯,有點……」
「我當然不可能不傷心。我都當場暈倒了。不過,他是被人殺死的,對吧?如果他是因為生病或者事故死的,我可能會連著哭上好幾天,可既然是有人殺了他,那我一定要讓兇手付出代價,然後再好好哭一場。」
「我明白。他是個很棒的人。」
「他似乎很中意你呢。」
「我?不會吧!」
「真的呀。他在警察局的那個朋友,那個——田村先生?」
「是三田村先生吧?」
「對,就是從他那裡聽說你還單身,還建議我跟你交往試試看呢。」
「不過——森崎先生他還愛著你吧?」
「是呀,不過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情。」
這個話題已經超出了片山的理解力。不過,聽了這樣的話,他對森崎的好感依然絲毫不減,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我得開始工作了。」片山調整一下心情,站了起來,「也許會有點對不起森崎先生和你,不過我必須調查一下你們的文件和私有物品。」
「可以呀,這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