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楚有亂秦之心,秦有亂楚之意

蘇劫笑道:「荀子雖是儒家之人,但卻有別於儒家,荀學之中,有三分王道,七分法制,有以法治御王道之意味,李裡,商君等老派正統法家,則唯法是從,法制之上,兩相比較,李斯所學乃是以『法製為本體』,王道為附加,當於不當,大王如今可明白了吧。」

嬴政想了想,說道:「對啊,李斯如此人才,對寡人又衷心,若是讓李斯來修法,寡人大可安心,寡人明白了,寡人懂了,太傅讓李斯屈身在熊啟之下,就是告訴楚國,你的計畫達到了,但實則,李斯卻心裡向著寡人,是真的為秦國求大統一之法而修書,太傅,政兒說的可對?」

蘇劫拍了拍手,道:「正解!就職權上來說,廷尉屬於相邦管轄,臣若是一副看好李斯的模樣,熊啟豈會將廷尉交給李斯?而大王,一言獨斷讓李斯高坐廷尉要職,則朝野不服,熊啟不服,倘若是熊啟推薦李斯,到時候和丞相等人爭論的就非大王,而是熊啟了,大王大可作壁上觀,順了熊啟的心意!」

嬴政此時自然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處。

道:「妙,妙極,楚國大興水師,寡人雖不知相邦到底清不清楚,但相邦要修法,就目下而言,若非李斯提出先修書,為法之綢繆,寡人險些答應了他!太讓寡人失望了,說重一點,此乃欺君。」

蘇劫說道:「相邦當然知道楚國水軍之事,而此次潁川之亂背後的來由,乃是楚國的手筆,目的,就是為了秦國修法,讓秦楚共存於世,而相邦也只是恰逢其會,這就是前前後後的因果聯繫。」

一時間。

整個大殿安靜了下來。

嬴政的面色頓時蒼白,接著又一紅,怒道:「熊啟安敢如此,楚國安敢如此!!秦國哪裡對不起他,他還心念著楚國!」

忽然,嬴政語氣又一變,看著蘇劫道:「太傅,秦國哪裡對不起他,太傅所言果然當真?他莫非忘了,他的母親,可是寡人的叔祖母。」

熊啟雖不至於說是背叛了秦國。

但是,做法和想法,卻和自己大相徑庭,這可不是好事,要知道,熊啟是相邦啊。

扺掌秦國朝野。

蘇劫頓時說道:「可是大王也別忘了,他的父親,可是楚王!臣,豈會背後說人半點,要說熊啟為什麼這麼做,除了他不想看到,自家和婆家分出生死,讓他為難,其二,便是因為一個人,一個臣要對付的人。」

「誰?」

「負芻!熊啟的親弟弟!」

「相邦的親弟弟?寡人為何不知此人?」

隨即,蘇劫將負芻之事,和負芻在楚國朝堂上的謀劃,一舉告訴了嬴政。

嬴政難以置信地說道:「楚王的庶子?太傅的意思是說,水師,王道寬法,全都是因為這個負芻?」

蘇劫道:「不錯,不過,楚國有亂秦之心,負芻豈會知道,秦亦有亂楚之意。」

嬴政看向蘇劫,問道:「太傅的意思?」

蘇劫說道:「關鍵之人,還是李斯。」

……

次日。

朝堂中。

一個個皆嚴肅萬分。

嬴政剛一到,便將各自準備好的人選紛紛遞交了上來。

隨後,神色緊張忐忑的看向嬴政。

嬴政將眾人面前的書簡打開,細細的看了半天,群臣也都關注著秦王的表情,見嬴政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半個時辰,嬴政認真的看完最後一份書冊,隨即將其合上放在了案几上。

嬴政說道:「諸公推薦之人,寡人已經清楚,不過,在寡人看來,皆不合適。」

群臣一聽,心裡也是說不上來。

熊啟更是皺了皺眉,要知道,這裡的人,國府上下,幾乎都考慮個便,至於幾個客卿,都沒有考慮,因為客卿都是他國來的。

怎可修秦國之法。

雖然商君也是他國來的,但是秦法就是商君寫的,自然是寧作別論,當然,最主要的是,這可是廷尉之爭。

商君當年也只是以客卿的身份,治理的秦國。

熊啟問道:「不知大王覺得這些人到底何處不妥,懇請大王賜教,讓臣等能夠應王意篩選合適之人。」

嬴政點了點頭,道:「這些人卻實都是飽學之人,但是寡人看到其中的言論,要麼,既尊王道,又尊法制,不知主次,要麼,多言秦法,可如此,便有失修書之目的,要麼,多言王道,但大多空洞無力,如懸河之談,難以實施,亦動搖法制根本,皆不可取。」

眾人,紛紛側目。

大王的意思很明確了,諸位也都聽得懂了。

嬴政看了看熊啟和王綰說道:「以寡人看,不如就依太傅所言,將人選的範圍在擴大一些,看向郡縣的法官,寡人要的是,既懂法制,又懂王治之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寫出是和秦國的寬法之法制!至於其他,寡人一概不答應。」

群臣聞言,雖然知道嬴政說的確實在理。

本來軸心就是法御王道,你不懂王道,怎麼修?

可是,這樣就真的為難了他們。

畢竟,秦國上下,哪個精通王道?都是對王道摒棄,視之糟糠。

蘇劫心裡險些笑出聲了,暗道嬴政聰明絕頂!

嬴政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就差沒直說了。

可是,嬴政不說,眾人又能如何。

李斯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蘇劫,頓時心中瞭然,渾身發熱,努力的剋制著自己的心緒,不讓人看出來。

他老師是誰。

那可是荀子啊。

荀子和法家儒家是什麼關係。

李斯頓時心中大喜,多虧了那晚撞到了武侯和太后,否則,這廷尉怕是高懸於天,他如何企及得了。

嬴政問道:「諸公可明白寡人的意思了嗎。」

熊啟等人紛紛稽首道:「臣等明白!」

一個時辰後。

朝議散去。

蘇劫怒視了李斯一眼,道:「莫以為你是荀子的弟子,便能覬覦高位,高位者,有德者居之!」

李斯惶恐道:「下臣不敢。」

然而。

李斯此時雖然是客卿高位,但來秦畢竟時日尚短。

實則知道李斯底細的並不是特別多,只知道,此人來自楚國,曾在稷下學宮研學多年。

然而,頓時有人驚呼道:「什麼?荀子的門徒?難怪,難怪啊。」

熊啟看著蘇劫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似乎起了心思的其他臣子,頓時心中大怒,他來到李斯身邊,安慰道:「莫聽武侯之論,在秦國,有才者居之。」

話音沒落。

便看到馮去疾帶著馮劫走了過來,對著李斯道:「客卿昨日之論,老夫如醍醐灌頂,如聞三月春雷,發人省醒,不知能否有幸邀請客卿前往府中一敘呢?對了,吾兒馮劫對客卿之言也是崇拜有加啊。」

李斯一聽,頓時大喜,道:「這,李斯哪擔得起御史謬讚。」

熊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咋呼的站在了二人中間。

說道:「御史這是何意,李斯乃是本相的貴客!」

熊啟話雖不多,但意思可是很明顯了。

馮去疾頓時有些惱怒,道:「客卿,客卿,乃是我秦國的客,秦國的卿,什麼時候,成了相邦的客卿了。」

馮去疾說完,便不做爭論,看了李斯一眼,道:「客卿,老夫恭候大駕。」

說完,便帶著馮劫直接離開。

……

李斯和熊啟回到了丞相府。

熊啟便命人好好招待李斯,隨即自己則來到了偏房,見到了負芻,二人關在屋子裡,商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聯袂走了出來。

二人臉上都帶著一片輕鬆。

很快,三人來到正殿,熊啟大勢招待!

恭維之聲,不絕於耳,期間,負芻和李斯更是相談甚歡。

酒過三旬。

熊啟說道:「客卿也是來自楚國,本相的父親亦是楚人,負芻也是楚人,如今也算是一家親了。」

李斯連連客氣地說道:「李斯在楚國,只是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吏,豈敢和儒家負芻和相邦相論,相邦如此抬舉,李斯惶恐。」

負芻笑道:「兄長此話過矣,大丈夫不問出身,能立於天地之間,是為英傑也,以負芻看,兄長雖出於微末,但雄才大略,當得起大丈夫之稱,就說兄長乃是荀子高徒,便已讓人心思神往,荀子雖為儒家,但身兼法儒之學,名是儒家,實為法家,身兼兩派之精義,難怪,能教出像兄長這樣的大才。」

李斯謙遜道:「李斯微末之才,豈敢於老師相提並論,負芻兄謬讚了。」

負芻接著說道:「負芻出身儒家,雖知荀子之才,但未聞荀子之意,不知,今日能否請教兄長,荀子的法儒之學,到底為何?」

熊啟也不由有些興趣的看了過來。

李斯想了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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