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0章 噬心

白霧飄散之後,露出了一具青年的屍首。

音容宛然酣睡,毫無死氣,臉色紅潤,神情平靜,彷彿隨時都能醒過來。

李澄空看向宋玉箏:「這是一位高手?」

宋玉箏嘆口氣:「天外天高手。」

李澄空眉頭挑了挑。

「是禁衛里的好手。」宋玉箏輕搖螓首嘆息:「祖傳三代皆是禁衛。」

李澄空看向另一尊寒玉棺。

「兩人是兄弟,另一個是天風府的精銳。」

「這病已經傳到了宮裡?」

李澄空神色凝重。

天風府類似於大月的宗師府,是朝廷籠絡的頂尖高手所在,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兩個是去打探虛實,結果也被染上。」宋玉箏揉著眉心嘆道。

李澄空橫她一眼。

宋玉箏道:「我也想著,不能凡事都依賴你,我手底下這麼多能人,難道個個都是擺設?」

她當時知道疫情時,不是沒想過李澄空,可想了想還是讓朝廷的精銳們先去解決。

雖說武功不如李澄空,可大雲朝廷的奇人異士也不少,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本事,未必解決不了。

李澄空點點頭。

可以理解。

凡事都讓自己出手,固然省心卻失去人心。

大雲朝廷官員們會覺得自己不受重用,且不得皇帝信任,沒有機會立功,成了擺設,怎能不滿?

「沒想到……」宋玉箏輕輕搖頭:「這瘟疫如此嚴重,還好擴散得不快。」

李澄空抬頭看向天空。

碧空如洗,一片白雲也無,好像一塊湛藍的寶石,通透得讓人嘆息。

宋玉箏道:「觀星術?」

「算了,先看看他們吧。」李澄空一招手。

躺在寒玉棺材裡的那青年緩緩浮起,彷彿有數只無形大手慢慢托起他,送到李澄空跟前。

「小心些,別也被染上了。」宋玉箏忙道。

李澄空皺眉凝視這青年:「死去之人皆是這般形狀?」

「是。」宋玉箏點頭:「我先前懷疑是毒,可他們都沒有中毒之相,而且再厲害的毒,也不可能毒殺那麼多人。」

大雲境內有精擅毒術的萬毒門,請了萬毒門的門主親自看過,並非毒殺。

而且也試過萬毒門的萬毒解。

也毫無效果。

萬毒門的毒術最強,可解毒之術也最強,號稱能解天下所有毒的萬毒解服下,即使不能全部解去也應該有部分效果。

毫無一點兒效果,那便說明不是毒術。

李澄空神色肅然,微微點頭。

「我也讓太醫們前去探看,可這些人身體都並無病變,好像一下昏迷,然後便死去。」

李澄空嘆一口氣,點點頭:「是心臟停止跳動,然後昏迷,再之後死去。」

「心臟?」

「噬心蟲。」李澄空皺眉道:「沒想到這般奇蟲還真存在。」

「噬心蟲……」宋玉箏沉吟思索。

她在腦海里搜刮,看有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李澄空道:「上古異蟲,我從古書上看到過一次,噬心蟲之禍,原本以為已然滅絕,沒想到還存在著。」

「可有克制之法?」

「怕雪。」李澄空緩緩道:「觸雪即死。」

他皺眉道:「現在已經擴散多遠了?」

「寧州城方圓一百里。」宋玉箏道:「已經讓一百里之外的人後撤,一百里之內的不準動。」

這意味著寧州城及方圓一百里的人都因為自己這一道命令而死去。

她下出這道命令時,是極為痛苦的。

所以皇帝這個位子太折磨人,良心的折磨與道德的折磨都在毀滅著自己。

「一百里……」李澄空沉吟:「可以一試。」

「如何做?」

「我會試著降雪。」李澄空抬頭看看天空。

「寧州這個時候是夏天。」宋玉箏道。

寧州的天氣比雲京這邊熱了很多,這裡已然是夏末秋初,那邊仍舊是炎夏。

「試試看吧。」李澄空嘆道:「否則,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噬心蟲可不會自己死去,只會越來越多,一隻噬心蟲鑽進一個人的心臟,出來時便變成兩隻,這麼下去,死的人會越來越多。」

「既然是蟲子,為何天外天高手不能隔絕?」宋玉箏不解。

天外天高手已然能罡氣護體,須臾不停,隔絕外物,噬心蟲身為小小的蟲子,怎能破開罡氣?

「這便是它的可怕之處。」李澄空搖頭:「元氣罡氣甚至諸氣皆對它無用。」

他振衣而起:「我這便出發。」

每多耽擱一刻,便要死很多人,他一刻也不想多耽擱,越快越好。

「讓王宣引路吧。」

「好。」

「王爺,請隨奴婢來。」憨厚俊秀的小太監躬身一禮,轉身便走。

李澄空頷首。

王宣腳下如御風,點塵不驚,飄飄而行,很快出了皇宮直接放開速度,一閃便出現在一里之外,再一閃再一閃,已然出了十里,速度之快超乎尋常。

李澄空道:「你這輕功倒是不凡。」

王宣看著一直跟隨自己的李澄空,不好意思的道:「奴婢獻醜了。」

李澄空道:「你這輕功,放到天下,也算是頂尖的。」

王宣道:「奴婢在輕功上有些天份。」

「只是可惜,你身處禁宮,沒有施展輕功的餘地。」李澄空笑道:「這一身武功是傳自禁宮之內?」

「奴婢師承幽玄殿的於公公。」王宣道:「已經修鍊十年。」

「十年……」李澄空點點頭:「禁宮內的高手還是挺多的,環境複雜是複雜,但只要心思純正,也正適合修鍊。」

禁宮內就像大海,看似平靜甚至有幾分枯燥,其實潛流洶湧,動輒吞噬性命。

不過自從宋玉箏任皇帝之後,對於禁宮的太監宮女們倒沒那麼嚴苛,犯了大錯頂多就是罰出宮,送到祖陵奉香,不至於殺人。

但同時也削弱了他們的權柄,不再放到地方為耳目,只留在宮內驅遣。

王宣對這話不敢接,也沒辦法接。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禁宮複雜兇險,卻不能點破,都裝糊塗,他們太監更不能說。

兩人一邊疾行一邊說話,李澄空對他的速度很滿意,除了袁紫煙這種虛空挪移,王宣的輕功已然是極高。

一邊走一邊說話,王宣恭敬而謹慎,能少說便少說,絲毫沒有巴結之意。

對於李澄空這位皇帝的男人,他忌憚異常,唯恐有什麼不對之處惹李澄空討厭,枕頭風的威力太強。

所有人都知道,對皇上影響最大的便是李澄空,李澄空的想法無異於皇上的想法。

在李澄空的目光下,他有一種無所遁形之感,越發不敢大意。

他現在不求能討李澄空喜歡,但求不被討厭,已經足夠。

李澄空看得失笑,暗自搖頭。

能在禁宮出頭的確實沒一個簡單的,能守得住貪心,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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