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狂熱 奧維爾小鎮 1890年5月—7月

奧維爾小鎮,1890年5月

親愛的提奧和約翰娜:

與約翰娜熟識了之後,對我來說只給提奧寫信是非常困難的,但是我希望約翰娜允許我用法語寫信。因為在南方生活兩年之後,我真的認為這樣做能夠更好地表達我想要說的話。奧維爾非常漂亮,其中還有一些古老的茅草屋,這在其他地方很少見。

因此我希望在這裡開始一些油畫創作,這是重新獲得我在這裡所需花費的機會。事實上,它真的非常漂亮,這是真正的鄉村,有個性且風景如畫。

我看到了加謝醫生,他給了我一種相當古怪的印象,但是作為醫生的經歷必然會讓他有足夠的力量與精神問題做鬥爭。在我看來,他至少也像我一樣遭受著嚴重的痛苦。

他指引我去了一家旅館,在這裡每天需要6法郎。我自己發現了一個每天只需要支付3.5法郎的地方……

也許你這周就可以見到加謝醫生了,他有一幅很好的畢莎羅的畫,是冬天雪中的一座紅房子,他也有塞尚的兩幅畫得非常好的花束。

另外的一幅是塞尚的鄉村風景圖,我非常開心可以在這裡做一些繪畫工作。

……他的房子里擺滿了黑色的古物,全是黑色的,除了我剛提到的那些印象派畫作。他給我的印象並沒有什麼不好。當他談到比利時人和那些老輩畫家們的生活時,他的刻畫著悲痛的臉上再次有了笑容。我真的認為應該和他保持朋友關係,並且畫一幅他的肖像畫。

然後他說我應該大膽地工作,一點兒也不要考慮我現在出現的問題。

文森特

奧維爾小鎮,1890年6月4日

親愛的提奧:

……加謝先生說父親和母親必須順理成章地把孩子撫養長大。你必然會喜歡和他進一步接觸,他也期待著你的到來。每次和他見面,我們都談到這些。在我看來,他像你或者我一樣有病和精神錯亂。他已經老了,並且多年前就失去了他的妻子。他是一個很好的醫生,他的職業和信念仍然在支撐著他。我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當這發生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蒙彼利埃的《布里亞》了,並且對它有著和我一樣的想法。在那裡你會看到現代藝術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些人物。

我正在畫他的肖像畫,他頭上戴著淺白色的帽子,手也是淺膚色,穿著一件藍色的長工作服外套,背景是深藍色,倚靠著一張紅色的桌子,上面還有一本黃色的書和開著紫色花的毛地黃植物。這和我在這個地方所畫的自畫像有同樣的感覺。

加謝先生對這幅肖像畫非常著迷,也想讓我為他畫一幅,如果可以,儘可能地相像,我自己也會喜歡,他現在已經能夠理解最後一幅阿萊城姑娘的肖像畫,你也有一幅玫瑰色的畫像。當他過來看這些習作的時候,他總是回到那兩幅肖像畫中,並且完全接受它們,是的,完全按照它們存在的方式接受它們。

……無論如何,我在一天天地生活,這裡的天氣非常好,我也很好,我晚上9點鐘睡覺,大多數時間都是5點鐘起床。我希望我對刷子的感覺會比去阿爾勒之前更可靠。加謝醫生說他認為我不可能再次發病,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

……現在除了加謝,沒有任何東西,完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我留在這裡。我認為他會一直成為我們的朋友,我感覺在這個房子里,每次都能畫出不錯的作品,每個周日或者周一我要離開的時候,他總是會再次邀請我過來吃飯。

但是直到現在,儘管在這兒畫畫非常愉悅,但是在這兒吃飯也非常耗費精力。因為一個友善的人會儘力做四道或五道菜,這對他和我來說都是非常可怕的,因為他並沒有如此強大的消化系統。真正阻止我對此進行抗議的是,這喚起了他那些和家人一起吃飯的舊時光,這一點我們自己都清楚地知道。

但是吃一道或者兩道菜的現代觀念是一種進步,也是對遙遠時代的一種回歸。總之老加謝非常喜歡你和我。

文森特

奧維爾小鎮,1890年6月10日

親愛的提奧和約翰娜:

星期日給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記憶,通過這種方式,我們感覺到離對方並不遙遠。我希望可以經常見到對方。星期日以來,我畫了兩幅樹中的房子的習作。

……非常奇怪的是噩夢也在一定程度上終止了,我經常告訴佩頓先生,回到北方會讓我感到自由,但這種情況也是非常奇怪的。儘管他非常有能力,當然也希望我好,實際上它在惡化……

文森特

奧維爾小鎮,1890年,日期不詳

親愛的保羅·高更:

(一封在文森特的手稿中發現的未完成的信)

非常感謝你再次給我寫信,老朋友,你一定要知道自從我回來後每天都在想你。我只在巴黎待了三天,巴黎的噪音對我產生了如此大的影響,以致我認為回到這個地方是非常明智的,但我很快就會去看你。當你說到阿萊城姑娘的肖像畫時,我感到非常愉悅,這是你所喜歡的嚴格意義上的繪畫。

我試著對你的作品抱有宗教性的信仰,然而卻在色彩的媒介、理性的品格以及正在討論中的作品的風格上有更自由的解釋,我們可以把這當作是數月以來你和我一起工作的總結。為了畫它,我以另一個月的生病為代價。但我也知道你一定能夠理解這幅油畫,對於別人,我們就不能期待被理解了。我的朋友加謝醫生在兩次或三次的猶豫之後接受了它們,並且說「簡單是最難的」。非常好,我想把它製成蝕刻版畫。任何喜歡他的人都可以擁有它,你也看到過橄欖樹嗎?

我有一幅加謝醫生的肖像畫,這是對我們令人心碎的時間的表達。如果你喜歡一些像你所說的橄欖園中的基督,雖然不能被理解,但無論如何我都完全接受你和我弟弟的建議。

我現在仍然在畫星空下的柏樹,這是最後的一次嘗試。夜晚的天空,月亮沒有散發光輝,纖細的眉月從地球投射的陰影中出現,一顆星星空中閃耀,你是否喜歡深藍色天空中雲彩間玫瑰色和綠色的柔和光輝呢?路旁是高挑的黃色竹竿,後面是小旅館淺色的窗戶,還有一棵非常高的柏樹,非常直,也非常陰鬱。

路上是黃色的運貨馬車,白色的馬上套著馬具,還有兩個旅人。如果你喜歡,這會非常浪漫,我認為普羅旺斯也不過如此。

我可能會把這做成蝕刻版畫,至於別的風景、別的主題以及普羅旺斯的記憶,我期待著給你一幅畫作為總結,相當的慎重與深思熟慮。

當你到巴黎的時候,你就會理解我因沒有看到你的油畫的一點困惑,但是我希望可以儘快回去幾天。從你的信中知道你和德哈恩一起回到了布列塔尼,這讓我非常開心。如果你允許,我會加入你一個月,在再次見到你,並與德哈恩熟識之後,畫一兩幅海景畫。然後我們就要做一些果斷且嚴肅的事情,因為我們的作品也許會從這裡開始。

總之,在生動且寧靜的背景中,我想畫一些肖像畫。問題是綠色蔬菜有著不同的品質,但卻有著同樣的價值,就好像要畫完全的綠色會讓你想到耳邊微風吹拂的沙沙聲一樣,這並不像色彩那樣簡單。

文森特

奧維爾小鎮,1890年6月30日

親愛的提奧和約翰娜:

我剛剛收到你的來信,你說孩子生病了,我非常想去看望你。當想到我比你目前所處的焦慮狀態還虛弱時,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我覺得這非常糟糕,希望我能夠幫到你。

直截了當地說,我害怕增加你的困惑,但我卻全身心地分享著你的焦慮。非常遺憾的是加謝先生的房子阻止了這類事情的發生。但我認為來這裡和他一起生活是一個很好的計畫,至少需要一整月。我認為鄉村的空氣有非常大的影響,在這個層面上,有許多出生在巴黎的年輕人儘管他們做得很好,事實上也有病容。來旅館居住也是可能的,這是真的。那樣你就不會感到太孤獨,我可以一周或兩周來看你,這也不會增加花費……

至於小孩子,真的,我已經開始擔心給他新鮮的空氣是必須的,這個鄉村裡其他孩子也會讓他更有精神。我認為和我們一起承擔焦慮和風險的喬安娜,也應該時不時地感受下這裡的多樣化。

還有一封來自高更的悲觀的信,他模糊地說他已經決定去馬達加斯加島了,如此的模糊以致你會認為他只是想了一下,因為他並不知道真正應該想些別的什麼。

實施這樣的計畫在我看來也是荒謬的……

這個旅館的人曾經住在巴黎,在那裡父母和孩子都感到不適應,在這裡他們卻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尤其是最小的孩子。他兩個月大就來到了這裡,母親也不能給他足夠的母乳,到這裡後,一切立刻就恢複了正常。另一方面,你整天都在工作,也許目前很難入睡。我非常願意相信約翰娜來這裡後會有雙倍的乳汁,這樣你們就不需要牛、驢以及別的四足動物了。對於喬安娜來說,白天這裡有許多同伴,她可以在加謝房子的正對面待著,你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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