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章

「沒什麼事吧?」肯德爾·羅傑斯問道。

「只是虛驚一場。」凱辛說,「你又義務加班?」

「我今天醒得早,再說這兒也比家裡暖和。」她一邊說,一邊擺弄著前台的東西。

凱辛打開通向辦公區的隔離門,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寫起了案件記錄。

「我在考慮要不要申請換個崗位。」她說。

「我這裡可以變得整潔起來,」凱辛說,「我可以改進。」

「我不需要人保護。」她說,「我又不是新手。」

凱辛抬頭看向她,他早就料到肯德爾會這樣說:「我並沒有給你任何保護,我誰也保護不了,你跟我搭檔,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一陣沉默。

「是的,好吧。」肯德爾說,「有些問題必須解決,比如流連酒吧這個事情,你每天晚上十點鐘才回家。」

「凱恩酒吧那些混混不敢把我怎麼樣。我不至於需要你來救我,然後再因為這事被局裡調查。」

「他們怎麼就不敢動你了?」

「因為我的表兄弟們會殺了他們,然後還會侮辱他們的屍體。這個回答你滿意嗎,閣下?」凱辛繼續寫他的案件記錄,但他能感覺到肯德爾在盯著他,「怎麼了?」他說,「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肯德爾沒好氣地說。

「我要去辛蒂家買早餐,給你帶份火腿煎蛋?」凱辛主動示好。

「我怎麼能讓你去見那個彪悍的老女人?況且還是周五一大早,還是我去吧。」肯德爾笑著說,氣氛緩和了下來。

她快出門的時候,凱辛說:「小肯,這回給我多加點芥末。你敢不敢問她要啊?」

他走到窗邊,望著肯德爾的背影。她曾是一名體操運動員,十六歲那年就代表州里獲得了自己的第一塊金牌。但那些,從她現在走路的姿態根本看不出來。有一次下班之後,她跟一位攝影師朋友去酒吧,被一個她幾個月前逮捕過的小混混盯上了。那人是個汽車修理廠的學徒,熱衷周末狂歡和踢踏舞。他們被跟蹤了,後來那個攝影師被打慘了,傷得很重,還被鎖在他的汽車後備廂里,差點丟了性命。

肯德爾被帶到了別的地方,那群豬狗不如的傢伙像對待充氣娃娃那樣蹂躪了她。天亮之後,一個路過的男人和他的狗發現了她。被找到的時候,她的盆骨和手臂都骨折了,肋骨斷了六根,還戳進了肺部,脾臟和胰腺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損傷,鼻樑粉碎性骨折,一邊的顴骨被撞斷了,牙齒掉了五顆,肩膀也脫臼了,身上到處是大片瘀青。

凱辛回到辦公桌前繼續他的案件記錄,沒有身份證明可以勉強通關,但是雷布曾經被僱用過,那他應該會有一些稅務記錄。他撥了那個布瑞迪碼頭的號碼,等了好一陣才有人接聽。

「哪位?」

「這裡是維多利亞警局,我是蒙羅港片區的凱辛警探,想要向您了解一個曾經在布瑞迪碼頭工作過的人。」

「叫什麼名字?」

「戴夫·雷布。」

「什麼時候的?」

「1994年到1996年間。」

「哦,夥計,這裡已經沒有那個時期的人了。這地方被賣掉了,之前的人也都被遣散了。」

「那科林·布蘭迪呢?」

「布蘭迪啊,我以前認識他,跟希臘人打仗的時候,那傢伙挨過一槍,後來去了昆士蘭。不過,他已經死了。」

「麻煩你了,謝謝!」

凱辛覺得自己犯了錯誤,他應該把那個雷布帶回警局做指紋鑒定的,那時他完全有理由這麼做,可他卻被自己的同情心支配了。

「他可能是個謀殺犯!」海格太太說,「殺人犯!」

他當即往克羅馬迪打了個電話,找到他認識的一位刑偵人員。

「你覺得那人有問題,是嗎?」蒂尤斯說,「我會通知這邊密切關注。」

凱辛坐著發獃,雙手放在桌上,回想自己警告雷布,要把他帶回來錄指紋,拘留他一段時間。

「喏,你的三明治。」肯德爾說,「多加了芥末,她給你加了一蛋糕鏟。」

一次日常的輪班就這麼過去了,快下班的時候,有消息傳來:第一遍電子掃描的結果顯示,在州里所有地區的官方資料庫里都沒找到叫戴夫·雷布的人。那說明不了什麼。凱辛知道以前的一些案例,系統里連很多慣犯都查不到。他下班後,開車上了高速公路,決定去一趟克羅馬迪。

雷布已經走了二十三公里了,凱辛把車穩穩地停在了他的前面,打開門走下車。

雷布悠閑地走過來,停在凱辛面前,肩膀微微傾斜,像一個找不到著力點的十字架。

「戴夫,我還是要帶你回警局做指紋鑒定。」凱辛說。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沒做過任何壞事。」

「我不能聽信你的一面之詞,戴夫,我不能聽信任何人。我要以擅闖民宅的罪名起訴你。」凱辛冷靜地說道。

雷布希么也沒有說。

「這樣我們就有充分的理由給你做指紋鑒定了。」

「不要把我關起來。」雷布輕聲說道,語氣透著絕望,「我不能去坐牢。」

凱辛聽得出男人聲音里的恐懼。他知道以前自己是不會在意這些的,猶豫片刻後,他繼續說道:「聽著,你有興趣工作嗎?飼養奶牛之類的,以前做過嗎?」

雷布點了點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工作嗎?」

「好啊,有合適的我就干。」

「料理花園、保潔,這類活以前做過嗎?」

「嗯,做過一點,是的。」

「很好,我這兒就有這樣的工作,我鄰居有一個奶牛場,我目前正在清理一個老宅子,可能還會重建,考慮一下,給警察打工怎麼樣?」

「我給各種人都打過工。」

「謝謝。今晚你可以睡在我家,我有一個帶床位和淋浴的小棚屋,你看看明天能不能開始工作。」

他們上了車,雷布的旅行包放在了後備廂。「這是你們這兒的招工方式嗎?」他似乎比先前放鬆了些許,半開玩笑地說,「動用警察招募。」

「警察什麼活都干。」

「我還錄指紋嗎?」

「我相信你說的:你是清白的。這聽起來是不是特別蠢?」他尷尬地自嘲道。

雷布望向窗外,「你替納稅人省錢了。」他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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