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節

完事之後,趙亮發表一通經典的趙氏點評:「哇,好久沒放炮了,這一炮放得真爽!好多啊!你看你那裡都裝不下,流出來了。」

陳靄一陣噁心,馬上跑到浴室去沖洗。她開了水,站在蓮蓬頭下,先把那個地方猛洗一通,然後就陷入了迷茫,兩手無意識地四處亂搓,但靈魂卻像順著蒸汽升騰上去,蹲在蓮蓬頭上,向下俯瞰蒸汽中那個白花花的陳靄,調笑地問:「你堅持分房這麼久,怎麼今天一下就前功盡棄了?」

她答不上來。趙亮壓過來的時候,她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是本能地知道最好別反抗,但為什麼最好別反抗,她那時並沒有清醒的認識。

現在追想一番,覺得應該是因為害怕,怕反抗會激怒趙亮,會讓他起疑心,懷疑她是在為滕教授守身如玉,因為趙亮那時說的話,已經表明他一直是在懷疑她跟滕教授有鬼的,所以她不能給他任何證據或口實。

現在重新思考這事,她覺得自己犯了個錯誤,她那時應該堅決反抗的,那才顯得跟以前一致。不然的話,趙亮剛剛提到了追查她跟滕教授是否有鬼的事,她馬上就一反常態,不抵抗趙亮的進攻了,那不等於告訴趙亮,她心裡有鬼嗎?

再說趙亮明明認為滕教授是跟龍曉慶有一腿,那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突然同意跟趙亮交歡,那不是等於告訴趙亮,她因為吃醋,要報復滕教授,所以才跟丈夫交歡的嗎?

不管怎麼說,她今天的不抵抗政策都是錯誤的,跟老蔣當年的不抵抗政策一樣,錯到家了。老蔣因為自己的不抵抗,敗走台灣,她今天的不抵抗會導致什麼嚴重後果,她就不知道了,很可能是敗走大陸。

可見她這人不善於急中生智,她可能是那種需要很長時間反覆考慮才能避免犯錯的人,很可能還是那種要等到大錯告成才會發現自己犯了錯的人,雖然比那些受到懲罰了仍然不知道自己犯了錯的人強一點,但那也只是螞蟻爬蘆席——高了一篾片而已。

她覺得滕教授跟她一樣,也擅長自己嚇自己,凡事把對手想得太強大,對手還沒開始報復,他們自己就把自己嚇趴下了。等到發現對手並沒自己想的那麼強大的時候,已經晚了,已經把頭擱到人家的鍘刀下去了,人家不用很強大,只要手輕輕一按,就可以一刀鍘下他們的頭來,而他們只留下一身遺憾,空悲切。

雖然她在浴室的蓮蓬頭下大徹大悟了,但一出浴室她又回到了老路上,一晚上都在自己嚇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去滕家做飯的時候,第一時間便告訴滕教授:「趙亮他前天晚上也去過龍曉慶那裡——」

滕教授真不經嚇,一聽這話,便像驚弓之鳥一般撲騰起來:「什麼?他也去過——」

「哦,我的意思是,他去過她門前,看到了你的車——」

「我知道你是這個意思。那怎麼辦?」

她見他這麼六神無主,心裡有點不屑,自己反而鎮定起來:「他看見了怕什麼?難道他還敢去學校告你?」

「他——他怎麼——不敢告——我?」

「他是你的學生,他要畢業,要做論文,要當GA,都得靠你,他敢告你嗎?他把你告倒了,他自己也跟著倒了,有什麼好處?」

她把這一切說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昨天並沒想到這些,如果想到了,她就不會怕趙亮了,看來她的智慧只有在教訓那些更不濟的人時才會迸發出來,凸顯出來。

而滕教授就是那個更不濟的人,很崇拜地看著她,心悅誠服地說:「你說得對——」

她一得意,就教唆道:「現在你可以用這個做借口,再不到龍曉慶那裡去了,你就對她說,趙亮發現了,我們再不能見面了——」

「我不用拿這個做借口,我反正是不會到她那裡去了的——」

她一驚:「為什麼?你不怕她告你了?」

「我怕她告我,也是怕我丟了工作會讓你唾棄,現在你已經唾棄我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哪裡說過我唾棄你了?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我沒唾棄你。」她發現自己好像在求著他去跟龍曉慶幽會一樣,不由得對自己產生了一種陌生感,彷彿說話的是另一個陳靄,而她這個陳靄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個傻不拉嘰的陳靄勸滕教授去搞外遇。

他也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表情里摻合著警惕,好像怕她在考驗他一樣。

她解釋說:「你現在先不要得罪她,先把她穩住,等她回國了再說——」

「我到她那裡去——你不怪罪我?」

「你又不是沒去過,要怪罪你,我也已經怪罪了,多怪一次,少怪一次,有什麼區別?」

他不理解地看了她一陣,堅定地說:「我不去,我再也不到她那裡去了。」

但他當天晚上就給她打電話,說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他給龍曉慶打了電話,告訴龍曉慶「趙亮發現了我們的事,我們最好別來往了」,而龍曉慶似乎也很害怕,同意不再見面。

陳靄沒想到龍曉慶嚇一嚇就松包了,這麼好對付?她好像還沒過到癮一樣。

但她過一會又開始擔另外的心:龍曉慶聽說趙亮撞破了他們的機關,會不會恨上趙亮,伺機報復?而龍一報復,趙也開始反報復,結果還是把滕與龍的事揭發出來了。

她很後悔給滕教授出了那個餿主意,幹嘛要提到趙亮呢?這不是無事生非,多此一舉嗎?

她連忙給趙亮打個預防針,叫她別把滕教授去龍曉慶家的事告訴孔子學院那幫人,最後強調說:「滕教授倒了,你也沒好果子吃。」

趙亮很老練地回答說:「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還不知道?還用得著你告訴我?我就怕你那張大嘴把這事說出去了,你不用擔心我,你只把自己的嘴管緊點就行。」

她擔心了一段時間,結果什麼也沒發生,她就慢慢放心了。

滕教授也一樣,斷絕了跟龍曉慶的來往,發現龍曉慶並沒去告他,他也放心了。

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狀態了,單獨相對時總覺得很尷尬。她非常小心,嘴上像裝了最嚴厲的敏感字過濾系統一樣,凡是跟「龍」「曉」「慶」「保姆」「喝醉」「艷照」「上床」「睡覺」之類的字眼相同或相似的字,她一律不用,生怕一用就會刺激到他。

而他呢,則像個死刑犯一樣,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難逃一死,但仍在垂死掙扎,千方百計在獄頭面前表現好一點,似乎這樣一來就能免除死刑一樣。他每天晚上都想辦法向她證明他沒去龍曉慶那裡,有時是給她打電話,有時給她發email,還有很多時候,他裝作散步路過,親自跑到她家來,跟奶奶聊幾句,看看欣欣的作業,有時還跟趙亮探討一下學術問題。

她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私下裡警告他說:「別動不動就跑我家來,當心趙亮不高興。你不用這樣,我相信你——」

他馬上得寸進尺地問:「你原諒我了?」

「我沒說我原諒你,我說的是我相信你現在沒去她那裡——」

「那你能原諒我嗎?」

「你別逼我——」

他連忙說:「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很想聽你說——你原諒我了——」

「這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你沒什麼需要我原諒的。你說過,生活就是這樣,我們都現實一點——」

他不解地看著她,但不敢再問。

過了沒多久,他告訴她:「真被你說著了,龍曉慶想在美國再呆段時間,要我給她延期——」

「你不是說B大隻讓她出來半年嗎?」

「B大那邊她丈夫已經活動好了,現在就看美國這邊了。你說給她延不延?」

她不滿地說:「你這樣問我,就說明你想給她延期,如果不想,你不老早就拒絕了?」

他急忙聲明:「我怎麼會想給她延期呢?如果我想給她延,我還不老早就同意了,用得著跟你商量?」

「她延期——有什麼理由?」

「她說她——想讓女兒來美國看看,她說她很羨慕我們的孩子,能在美國這樣的環境里長大,沒有那麼重的課業壓頭,還可以上美國的大學,她說她跟她丈夫沒用,不能讓他們的孩子在美國長大,她只想盡她的能力,讓女兒來美國看看——」

她一聽「女兒」兩字,心就軟了:「她能想著女兒,說明她還不是個壞女人,那你就給她延長吧,反正她女兒來了,她也不方便跟你——怎麼樣——」

滕教授給龍曉慶延長了半年,但孔子學院每學期開的課,都是很早就報上去讓C大教務處批准的,而這次報課的時候,還不知道龍曉慶會延長半年,所以報上去的課里沒《中國財經》,滕教授只好讓龍曉慶教漢語。

這下可把孔子學院幾位教授給氣死了,他們是最早到孔子學院教漢語的教授,現在都因為時間到了,沒誰為他們延長,不得不回國,正煩著呢。這下可好,他們幾個正宗對外漢語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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