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節

陳靄取下圍裙,關了火,扔下做了半截的飯菜就往外走,但還沒坐進車裡,滕教授已經回來了,車在門前一停,他就跳下車,直奔過來,拉住她的衣服:「到哪去?到哪去?」

她掙脫開,坐進車裡:「回家!」

「不做飯了?」

「不做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不想做了。」她坐在駕駛室里,不理他。

他站在地上,望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望了一會,看見了她手上的創可貼,大驚失色地叫起來:「你把手切了?快讓我送你上醫院吧!」

她哭笑不得:「切個小口子,上什麼醫院?難道你忘了上次在醫院等幾個小時的事了?」

「就算是等,在醫院等也放心一些--"

她一下就被感動了,心裡暖暖的,自動從車裡下來,邊往屋裡走,邊問:「你上哪裡去了?」

「去幫李老師搬桌子,她在一個yard sale(住戶在自家院子出售舊東西)上看中了一個寫字桌,讓我用車幫她運回去——」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過去問她,她本來想請趙亮幫她運,但他那車裝不下,如果他開的是你這輛還差不多——」

她見他說得合情合理,又見他幫的是李老師,不由得一展笑顏:「我還以為是——龍教授呢——」

「怎麼,是龍教授你就要——發脾氣,是李教授就不發?」

她呵呵傻笑,坦白說:「李教授那麼老了,龍教授年輕漂亮嘛——」

「漂亮什麼?黑得像筒木炭——」

她聽他這樣說,心裡很開心,雖然她知道他說的有點過分,因為龍曉慶黑是黑,但絕對不像木炭,而是黑得很均勻,是天生黑,不是曬太陽晒成的油光黑,也不是上了年紀的東鱗西爪黑,再加上臉型五官都很不錯,又很注意打扮,塗脂抹粉的水平相當高超,可以算個黑美人。

當然,這些都只能她說說,而他則是越刻薄越好,如果他膽敢像她一樣這麼實事求是,那她肯定不高興了。

進了廚房,他建議說:「今天你手切了,不做飯了吧,我們去上餐館,或者叫個外賣——」

「算了,還是在家吃吧,飯菜都做得半熟了,今天不做,就浪費了。」

「那你的手?」

「我的手沒事——」

「你沒事,可是我有事啊——」

「你有什麼事?」

「切在你手上,痛在我心裡嘛——」

她笑起來:「別這麼肉麻了!」

「怎麼是肉麻呢?是真心話嘛。以後不許這樣整我了——」

她被麻得酥酥的,但還沒被麻得找不著北,還有殘存的理智讓她可以邊做飯邊審問:「聽說以前孔子學院只開漢語課,怎麼這學期開了——別的課?」

「上學期是剛成立,學生都是剛開始學漢語,當然只能開漢語課,但這學期不同了,學生已經有了一點中文知識,對中國也有了一點了解,可以開點別的課了。」

「但是我聽說別的孔子學院都只開漢語課。」

「你聽誰說的?即便別的孔子學院都只開漢語課,我們也不能那樣做,如果我們這個孔子學院跟別的孔子學院一樣開課,那怎麼辦得出特色來呢?」

這一點她已經被說服了,接著審下一點:「別人都在說這個龍曉慶是你專門搞來的——」

「誰說的?」

「王老師他們說的——」

「王老師?那他就是在瞎說了,你讓他捫著良心說說看,我當初為了讓他到孔子學院來教課,費了多大的勁,他在對外漢語系一點人脈都沒有,幾個領導都不喜歡他,我個人花錢替他打通關節,才為他搞到在孔子學院教書一年的機會——」

她想到王老師在家宴上的表現,感覺很心寒,滕教授幫了他那麼大的忙,他居然在背後說滕教授的壞話。人啊,人啊!

滕教授又說:「還有那個張老師和李老師,都是我費了很大的力才搞過來的。他們到這裡來教漢語,住房不要錢,吃飯不要錢,每個月還有千多美元拿,而國內工資照發,在海外的教學經驗,寫在履歷表上也很光彩,誰不願意來?B大對外漢語系的人,個個都想來,如果就憑他們幾個人在那邊的關係,他們一個都來不了——」

「那你為什麼偏偏選中他們幾個呢?」

「我?主要是看才幹,孔子學院剛開張,如果不選幾個過硬的人來,第一把火就燒不起來。我最見不得那種任人唯親的做法,我講的是任人唯才。」滕教授有點悲哀地說,「我以為這幾個人都是埋頭做學問,不愛搞是非的人呢,哪知道——」

她連忙替那幾個人洗刷:「他們也沒搞什麼是非,就是覺得有點——不平,他們都是兩人住一套房,但是龍——教授就是一人住一套——」

「他們三個人,兩女一男,難道叫龍教授去跟王教授一個男人合住一套房?」

「怎麼不就在王教授他們那個公寓給龍教授找個地方住呢?」

「王教授他們抱怨了很久了,不願意在那裡住,我正在給他們找地方搬出來——」

陳靄是個明白人,滕教授一解釋,她就豁然開朗了,覺得他沒做錯什麼,倒是王教授他們很有點過分,不僅不知道感恩,還盡在背後挑是撥非,哪像大學教授?

她半抱歉半撒嬌地說:「我看到你對她那麼好——」

「心裡不高興了?」

「嗯。」

他很真誠地說:「快不要不高興了,陳靄,你要相信我,我只——愛你,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我很討厭她——」

「為什麼?」

「我不喜歡她這種——把男人當——工具的女人——」

「她怎麼把男人當工具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她留校,調動,都是靠——都可以說是利用姿色——」

「那你怎麼還要把她搞到孔子學院來教書呢?」

他語塞了:「我——我——哪裡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呢?」

「上次去海邊,你不是就說過她——這些事嗎?」

「那時她來孔子學院的事都已經批下來了——」

「那時就批下來了,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我沒說起嗎?我記得告訴過你——」

她也糊塗了,他經常對她談孔子學院的事,有時她聽進去了,有時並沒聽進去,特別是談到人事關係時,她總覺得牽扯太多,勾心鬥角,跟她又沒什麼關係,所以她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可能他的確說過龍曉慶的事,但「龍曉慶」這種很中性化的名字,沒給她留下什麼印象。

接下來的日子,滕教授沒再讓她生氣,他每天都在家吃晚飯,龍教授要用車,他就叫趙亮或者陳靄載她去。

陳靄開車帶龍教授出去shopping(購物)了幾次,覺得龍教授並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兩個女人去逛Mall(購物中心),一路說說笑笑,很有共同語言,尤其在時裝首飾化妝品等方面,龍教授非常懂行,且不吝指點陳靄。有龍教授這個活生生的案例在身邊,陳靄很容易就被說動了,跟風買了一瓶高級潤膚霜,還買了一個手鐲。

但最後這兩樣她都沒用,白白給了趙亮這個吝嗇鬼一個教訓她的機會。

有次路過一家首飾店的時候,陳靄特意去看了看滕教授送她的戒指和項鏈到底是個什麼行情,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都貴得匪夷所思,她情不自禁地驚嘆一聲:「啊?這麼貴?」

龍教授湊過來問:「什麼這麼貴?」

她指指戒指和項鏈。

龍教授仔細看了一下:「這都是鑽石啊,當然貴。趙亮送你的禮物?」

「哪裡啊,他哪有錢給我買這麼貴重的東西——」陳靄慚愧得不言語了,心裡真替滕教授不值,那麼貴重的東西,偏偏送給了她這個不識貨的,真是明珠暗投。

兩人逛餓了,就到Mall里的food court(美食廣場)去吃飯,第一次龍教授搶著付了錢,但第二次陳靄就搶了回來,還特別多買了些食物,才覺得心下安逸了。

陳靄十分enjoy(享受)跟龍教授的友誼,但趙亮卻帶回來很打擊人的消息:「龍曉慶在背後說你壞話。」

「說我壞話?說什麼?」

「她說她以後再不請你出車了,出一趟車,她還得請你吃一頓飯,還不如她自己坐公車去shopping——」

這可真把陳靄給氣昏了,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兩面三刀的人?一面跟她「姐姐妹妹」叫得親甜巴牙,一面在背後說她壞話,況且龍曉慶哪裡有請她吃飯?她們兩一人請了一頓,她請的那頓還貴些,怎麼龍曉慶就紅口白牙撒謊呢?

她一生氣,就不願載龍曉慶去任何地方了,後來龍曉慶要出車,她就讓趙亮去,而趙亮也便欣然前往,這又讓她有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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