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節

陳靄從海邊回來就忙著搬家,終於在新年前搬進了新居,四卧三衛,還有living room(客廳),family room(家居室),dining room(餐廳),breakfast room(早餐廳)等。雖然房子是八十年代建造的,但因為是賣主自己造的,質量特別好,保養的也很好,一點不顯舊。

現在她家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卧室,有兩間還是自帶浴室的,奶奶住了一間,本來他們夫妻住另一間,但她不願意跟趙亮住一間,而是住在guest room(客房)里,所以另一間帶浴室的房間歸了趙亮,她跟欣欣共用一個浴室。

這下全家人都皆大歡喜了,奶奶不再念叨要回國了,欣欣立馬就請了同學到家來sleepover。過了幾天,趙亮也從國內回來了,搞來幾萬美元,給自己買了輛新車,給欣欣買了張寫字桌,然後慷慨地對陳靄說:「剩的幾千塊,就留在我們兩人的戶頭上,你想買什麼自己買。」

她很驚訝:「只剩幾千塊了?那我們用什麼還滕教授?」

「總共才三萬,買了一輛車,還能剩多少?」

「才三萬?怎麼房子才賣這麼一點錢?」

「這不是賣房子的錢。」

她聽說不是賣房子的錢,就以為是從國內賬號上取出來的錢,正在慶幸趙亮終於捨得把國內的錢拿出來用了,就聽趙亮說:「這是找我國內的朋友借的錢,人家手頭也不寬裕,我們有錢了先把這筆還掉。」

她氣不打一處來:「我們現在正缺錢,你拉這麼一筆債幹什麼?」

「你沒錢給我買車,我不借錢怎麼辦?」

「你——你——家裡又不是沒車,你買個新車幹什麼呢?」

「家裡的車不方便,我要開個車,還得跟你打商量——」

「誰家開車是不打商量的?」

「誰家像我們一樣只有一輛車?都是夫妻一人一輛,各開各的——」

「人家夫妻一人一輛,那是人家有錢,供得起,你又沒錢——」

趙亮煩了:「你不要總拿沒錢來下作我,我現在也在掙錢,沒吃你的,沒喝你的。我買車又沒問你要錢,你啰嗦個什麼?」

她徹底服了趙氏邏輯,也知道錢已經借了,車已經買了,吵也吵不回去了,只好作罷,轉而打聽賣房的事:「房子賣掉沒有?」

「還沒有。」

「那你有沒有把房契留在國內朋友那裡,讓他們幫著賣?」

「沒有。現在行情不好,等房價漲起來再賣。」

她徹底暈菜,連吵架的興趣都沒有了。

趙亮住上了自己的房子,馬上實踐諾言,大宴賓客,把孔子學院的各位老師和C大的一些中國學生都請到了。陳靄本來也想把自己這邊的朋友一道請一下,但發現趙亮請的人數太多,只好作罷。

她看見賓客名單上有「龍曉慶」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是不是你們B大財經學院的那個龍曉慶?」

「不是她還能是誰?難道我們B大還有第二個龍曉慶?」

「她也——到孔子學院來了?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還用我說起?滕非沒告訴你?」

她頓覺臉上無光,自動避開這個話題,心裡十分詫異,怎麼沒聽滕教授說起過呢?

趙亮請客,是真正的請客,只請客不做飯的,所以還是該陳靄做飯,趙亮開車去接人,跑了幾趟,把賓客都接來了,唯獨沒接龍曉慶。

陳靄問:「你接人怎麼沒把龍教授一起接來?」

「她不要我接,要滕教授接。」

孔子學院的院長沒到,大家只好耐心等候,等了好長時間,才把滕教授和龍教授等來了。滕教授一到就抱歉:「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剛才陪龍教授到flea market(跳蚤市場,可以討價還價的自由市場)去買點東西——」

王教授調侃說:「沒關係,沒關係,龍女要買東西嘛,當然是第一位的,我們等等也是應該的——」

滕教授很尷尬,龍曉慶也是一臉的不高興,陳靄急忙打圓場,招呼開動,於是大家都到餐廳去拿食物和飲料,然後四散到各處,邊吃邊喝邊聊。

滕教授特意過來跟男女主人打招呼:「辛苦了,辛苦了,你們把買菜的發票留著,我拿到孔子學院去報銷——」

趙亮豪放地說:「不用,不用,這是我私人請客——」

「要的,要的,你們請的都是跟孔子學院有關的人,那不就等於是孔子學院的聚會嗎?不能讓你們私人掏腰包。還有你們每次為孔子學院的人出車,加油時都記得把發票留著——都可以報銷——」

席間,趙亮把主人的架子真是端足了,穿梭於客人中間,對每個客人噓寒問暖,端菜送水,一個也沒冷落,一個也沒拉下,把大家都照顧得很開心,聽到大家誇獎飯菜味道好,他就替陳靄謙虛幾句:「嘿嘿,她哪會做菜呀,都是瞎做的——」,聽到客人誇獎房子好,他就替自己驕傲幾句:「我這個房子啊,以前的房主是從德國來的,學建築的,這房子是他們自己設計的,特別科學,特別藝術——」

看到趙亮志滿意得的樣子,陳靄心裡好一番感嘆,說起來,趙亮這人也不難侍候,只要有錢有力有心情滿足他愛出風頭愛顯擺的虛榮心,他可以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吃完飯,大家還在熱烈交談,滕教授就陪著龍曉慶走過來向主人告辭:「陳大夫,趙老師,龍教授不大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你們陪大家再聊聊——」

陳靄關切地問:「龍教授哪裡不舒服?」

龍曉慶懶懶地說:「胃不舒服,可能是你們那涼拌菜不大幹凈吧——」

陳靄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樣,面孔發燒,賠小心說:「胃不舒服?我幫你找點葯吧——」

「不用,不用,回去躺會就好了。滕教授,我們走吧——」龍曉慶說完,就向門邊走去。

滕教授抱歉了幾句,也跟了出去。

那兩人一走,屋子裡就議論開了。

王教授說:「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哪,簡直像女王一樣,我們都是兩個人住一間房,可她就能一個人住一間房,而且不跟我們住一起,要單獨住在一邊,說我們住的那地方交通不便,她要住在bus(公車)線上——」

李教授比較天真:「我們不是住在bus線上嗎?」

王教授嗤之以鼻:「我們那是什麼bus?school bus(學校公車)!人家要的是city bus(城市公車)和school bus都有的地方,那除了學校南門那塊,還有哪裡符合這個條件?但那裡房子多貴呀,至少是我們房租的兩倍!那就等於她一個人的房租就是我們三個人的房租。切,大家都是用孔子學院的錢,憑什麼她一個人就要用掉這麼多?」

張教授脾氣隨和:「人家有本事,能要到這些東西,那就該人家享受。我們這些要不到的,就自認倒霉吧。」

趙亮跟群眾很貼心:「你們幾個人,都是B大對外漢語系的教授,都是來教漢語的。但龍教授是財經學院的副教授,怎麼能到孔子學院來教漢語呢?如果她都能教漢語,那我也能教了。」

王教授說:「這你就不懂了,龍曉慶不是來教漢語的,是來教財經的——」

「教財經?孔子學院不是只開漢語課嗎?」

「孔子學院以前只開漢語課,那是因為沒有龍曉慶,現在有了龍曉慶,那就不只開漢語課了,龍曉慶能教什麼,孔子學院就開什麼。別說龍曉慶是教財經的,就算她是教美容的,為了她能來,我們孔子學院也得開美容課——」

這話一出,群體大嘩:

「這像什麼樣子?」

「這是誰的主意?」

「龍曉慶哪來這麼大的神通?」

「這下可好,孔子學院請了一個祖奶奶供著。」

王教授等大家都嘩夠了,嘩完了,才慢條斯理地說:「龍曉慶在孔子學院的這個名額,是滕教授幫她爭來的,孔子學院本來只開漢語課,但為了把這個姓龍的搞到孔子學院來,滕教授專門說服C大,讓孔子學院開了《中國財經》這門課——」

李教授又天真一回:「也不是光開《中國財經》,這學期孔子學院不是還讓你開了《今日中國》嗎?這也是以前沒有的。」

「哼,就你好哄!孔子學院讓我開《今日中國》,不都是為《中國財經》打掩護的嗎?如果光開一個《中國財經》,那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嗎?我開《今日中國》怎麼啦?我開得起,我英語專業出身,編得出教材,講得起課。龍曉慶行嗎?她懂不懂財經,我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她英語不好,她怎麼跟那些美國人講中國財經?我們B大財經學院比龍曉慶英語好的多了去了,為什麼偏偏把龍曉慶搞來?」

陳靄也加入辯論,替滕教授開脫:「派誰來,不派誰來,不都是你們B大對外漢語系和國家漢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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