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節

送走了袁老師,陳靄邊開車回學校,邊在心裡給滕教授編了個浪漫故事:

話說幾年之前,小韓在C大讀書的時候,與滕教授雙雙墮入情網,但滕媽媽不贊成兒子離婚,而滕教授又是孝子一個,於是滕韓二人就沒結成婚。但兩人乾柴烈火,做下了那事,小韓有了身孕,又不想讓人知道,只好回國生產,生下一個女兒,那就是翔翔。

小韓是個自尊自強的女人,真心愛著滕教授,知道他離不了婚,非常理解,不願意讓他為難,因此沒把兩人有了孩子的事告訴他,而是自己一人含辛茹苦,養育孩子。

如果滕教授永遠都不知道這事,那就沒故事可言了,總有個什麼契機會讓滕教授發現自己有個女兒,而這個契機就是申辦孔子學院。滕教授為孔子學院的事去找袁老師,看見了可愛的翔翔,彷彿是一種心靈感應,他特別喜歡翔翔,而翔翔也特別親他。

一來二去的,袁老師終於說出翔翔的出生秘密,滕教授才知道自己跟小韓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於是他一發不可收拾,頻繁回國去探望女兒。

陳靄沒看過多少愛情故事,僅有的一點底子就是幾部瓊瑤電視劇,那裡面好像總有個把私生子,所以在她感覺中,愛情故事跟私生子是密不可分的,愛就要愛出個私生子來,不如此不能稱之為愛情,像她這樣婚後生女的,就談不上什麼愛情。

她個人感覺自己編的這個故事不比瓊瑤電視劇差,至少把她自己感動得鼻子發酸。她像故事裡那些遲到的女性人物一樣,雖然也愛著男主角,但絕不奪人之愛,而是成人之美。她心中充滿了浩然之氣,決定找滕教授好好談談,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樣,那她就毅然退出,讓滕教授跟小韓終成正果。

可能也不存在什麼退出不退出的問題,既然滕教授的心上人一直都是小韓,那跟她陳靄就沒什麼關係了,根本就沒進去,有什麼需要退出的?自作多情!

她回到學校,給滕教授打了個電話,報告已經將袁老師送走了。

滕教授謝了她,隨後說:「今天下班之後該來我家了吧?」

她馬上忘了「退出」的事,心裡湧起一陣欣喜,好像失業的員工又被老闆叫回去開工一樣,滿口答應:「當然,當然。」

下午下班後,她去了滕家,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下廚房。但她感覺廚房很陌生,好像被袁老師重新裝修過一樣,很多東西都不知放哪兒去了,搞得她要油沒油,要鹽沒鹽,心裡十分窩火,不得不先花番功夫讓廚房回歸自然。

滕教授難得的沒到外面去應酬客人,而是站在廚房陪她說話:「你這幾天怎麼不過來?」

「你沒叫我過來么。」

「嗨,你還倒打一耙?」

「我怎麼是倒打一耙?你這幾天叫我了嗎?」

「我以前也沒叫你呀——」

「原來你以前也沒叫我?那算我自作多情,我現在就走吧!」她作勢要走,邊說邊解圍裙。

他伸開兩臂擋住她的去路:「好了,好了,算你狠,行不行?」

她一笑,系回圍裙:「你這幾天有人幫你做飯,我過來幹什麼?」

「原來你每次來,都只是來幫我做飯的?」

「那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

「哼,我找個做飯的人還不容易?」

「容易你就去找一個啰。」說著又來解圍裙。

他又伸手做阻攔狀:「你的嘴真硬,真想找個什麼辦法——整你一下——」

「你還想整我?我沒整你就是好事了!」

「你還沒整我?」

「我怎麼整你了?」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低聲說:「你都快把我整死了,還不認賬——」

她知道他什麼意思,肯定是說那方面的「整」,因為他的眼神有點色迷迷的。她有點驕傲,有點自豪,也有點緊張,不知道他會不會上來摟住她,更不知道如果他摟住她,她該怎麼辦。她既希望他不顧一切,衝動一回,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愛她,又希望他穩住陣腳,君子風度,讓她知道他有多麼尊重她。

結果他很君子風度,沒衝上來,她有點失望,開始拷問:「你岳母的飯菜做得比我好吧?」

「我岳母?誰?」

「袁老師。」

「她怎麼是我岳母?」

「她怎麼不是你岳母呢?你跟她女兒生的女兒都是她養著呢!」

「我哪裡有女兒?只有欣欣一個乾女兒。」

「翔翔不是你的女兒?你叫『飛』,她叫『翔』,連起來正好是『飛翔』——」

他笑起來:「呵呵,你是這樣推理的?那所有名字裡帶個『雲』的都是你的兒子了?人家叫『雲』,你叫『靄』,合起來正好是『雲靄』。」

「才不是那麼簡單呢,我覺得翔翔的眉眼跟你一摸一樣。」

「越說越玄乎了。你見過翔翔?知道她什麼長相?」

「袁老師給我看了照片。」

「那她有沒有告訴你說翔翔是我的女兒呢?」

「她怎麼會那樣說?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翔翔是誰的孩子,就是知道她也不會告訴我這個外人。」

他不說話,光笑。

她問:「你笑什麼笑?」

「我笑你也有吃醋的時候——」

「誰說我在吃醋?只不過有點好奇——」

「只是好奇?那我就不用告訴你什麼了。」

「不告訴我拉倒!」她忍著不追問,但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到底翔翔是不是你的孩子?」

「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呢?我跟小韓什麼事都沒有,到哪裡去找孩子?難道這事也能遙控?」

「你跟小韓什麼事都沒有?那別人怎麼會說你跟小韓——有一手?」

「別人還說我跟你有一手呢,但我們有沒有一手?」

「那翔翔是誰的孩子?」

「我怎麼知道?」

「可是我覺得翔翔眉眼都像你——」

「又來了,又來了。你好好看看我的眉眼,看翔翔到底像不像我。」

她真的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說:「現在我手頭沒翔翔的照片,沒辦法對照。不過,如果翔翔不是你的孩子,你怎麼每次去中國都要給她帶禮物呢?」

「我給誰帶禮物,誰就是我的孩子?幸好你家趙亮不這麼想,不然的話,肯定把我揍扁了。我每次回來都給欣欣帶禮物,他是不是該認為欣欣是我的孩子?」

「那不相同嘛。我懷欣欣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方呢。」

這話說得他傷感起來:「就是啊,如果那時候我在你們A市——生活就不會這麼——糟糕了——」

「為什麼?」

「那你的丈夫就不是趙亮,而是我了!」

她不禁笑起來:「你這麼有把握?」

「當然啦。我這麼優秀,你沒道理不喜歡我嘛,只怪我——那時不在A市——,搞得現在——這麼難——」

這話一下把她拉到現實的泥坑裡,她的心情也很沉重。沉默了一陣,她低聲問:「你這次回國住在袁老師那裡,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怎麼沒告訴你呢?我不是說了,我沒住飯店,住在朋友家嗎?」

「但你沒說你住在袁老師家。」

「我哪裡知道你會對袁老師感興趣呢?」他笑了笑,自嘲說,「我這一生,雖然外面流傳我有多少多少女人,但正兒八經地說,我還只有過王蘭香一個女人——。按國內現在流行的說法,我算是白活了——」

「為什麼是白活?」

「你沒聽說過?如果一個男人一生只有一個女人,那就白活了。」

「那要幾個才不白活?」

「至少五個。」

這個理論很不中聽,她剛想反駁幾句,就聽他說:「陳靄,做我的情人好不好?」

她吃了一驚,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如果他要表達愛情,難道不應該說「我愛你」嗎?如果他說「我愛你」,她會全盤接受,哪怕那意味著她會成為他的情人,但他直截了當地叫她做他的情人,就讓她難以接受。她沉著臉問:「你怎麼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從國內學來的?」

他不承認:「這怎麼是從國內學來的呢?」

「你剛剛說過國內的流行說法——什麼找五個情人——才不白活——」

「那是國內的說法,我又不是國內的——」

「那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是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了。你——現在不能跟趙亮離婚——今後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離掉,但我——是真的——喜歡你,這樣——熬著——很痛苦——很難受——」

她揪字眼:「你說過,喜歡就是like(喜歡)——」

「但我今天的意思不僅僅是like,我說的是love(愛)——」他自嘲說,「見鬼了,怎麼我也不敢把這個字說出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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