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節

陳靄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以為至少也得開庭審判,雙方律師辯來辯去,一直到最後判刑的時候,法官才會問她想如何處置王蘭香,那時她就寬宏大量地提出讓王蘭香去看心理醫生,既起到威懾王蘭香的作用,又沒趕盡殺絕。如果王蘭香不肯去看心理醫生,那她就要求法官重判王蘭香。

卻原來跟對方律師談談就算撤了訴了?撤了訴就根本不開庭了?法官也不查看一個字據什麼的,也不問她,就憑對方律師一句話就認定她願意撤訴了?那萬一對方律師玩花招,她沒說的話也給她編個出來,她豈不是吃了悶虧還不知道?

只怪她不懂美國的法律程序,也沒向C大法律服務處的人請教這一點,結果讓王蘭香的律師鑽了個空子。她生怕王蘭香這次沒受到法律懲罰,會繼續騷擾她,於是問公訴人能不能下個restraining order(禁止令),禁止王蘭香靠近她。

但公訴人說那就是另一個case(案子)了,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撤訴之後,就不能再起訴。如果她想法庭對王蘭香下restraining order,她得重新申請,而且被告至少要有兩次以上登門騷擾之類的行為發生,法庭才有可能下禁止令。

她只好怏怏地離開了法庭,回去後跟滕教授把事情經過一講,滕教授安慰說:「她應該不敢來騷擾你了。以前她是因為不懂法,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才會那麼瞎胡鬧。連我們兩人都沒想到啐一口有這麼嚴重,她那種不讀書不學習的人,就更想不到了。現在她知道這樣鬧會負什麼法律責任,她就不敢再鬧了,因為她不是瘋子,只是無知,而且她是個財迷,鬧一次,花掉兩三萬,她有幾個兩三萬供她鬧?」

陳靄不服氣地說:「哼,你沒看見她今天在法庭的樣子——三個人都故意穿得工工整整的,好像示威一樣——」

滕教授警覺地問:「三個人?除了律師還有誰?」

「我說的三個人不包括律師,是指王蘭香和你的兩個兒子。」

「什麼?她還把兒子帶去法庭了?」滕教授氣昏了,馬上撂下話頭,打電話批評王蘭香去了。

滕家兩夫妻的離婚戰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雙方都請了律師,爭奪的重點是兩個孩子,其他方面,雙方沒有爭議,王蘭香想要所有的東西,滕教授願意給她所有的東西,自己凈身出戶,就是孩子的撫養權,雙方都是志在必得。

王蘭香現在很有法律意識了,說如果要不到孩子,她就自殺,法律總沒規定不能自殺吧?

最後還是滕教授讓步,兩個兒子都給了王蘭香,滕教授每月付高額撫養費,並同意負擔兩個兒子上大學的學費,他每周有一天時間可以跟兒子在一起,孩子生病或有活動時,隨叫隨到,夫妻兩人開的車歸各自所有,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全部歸王蘭香所有,包括房產和所有的存款。

滕教授離婚後的生活,跟他剛從家裡搬出來時沒什麼兩樣,仍然是住在South Lake那套租來的公寓房裡,仍然是陳靄每天去幫他爺倆做飯。不同的是他現在可以理直氣壯地去看孩子了,除了每周一次的見面,王蘭香還允許他像以前一樣,開車送孩子去學琴學畫學中文,但不用他送孩子去教堂,因為王蘭香在離婚大戰中,得到了很多教友的支持和幫助,也從神那裡得到了心靈的安慰,現在王蘭香已經皈依上帝,成了上帝的子民,每周都跟孩子一起去教堂做禮拜。

滕教授則皈依了他的事業,成了他事業的子民,揚言要抓緊時間著書立說,把這些年因為夫妻矛盾耗費掉的時間都補回來,還積極籌備在C大建立孔子學院的事,三天兩頭跑中國,忙得不亦樂乎。

陳靄這邊也出現了新事物新氣象:趙亮終於把托福和GRE考過了!

所謂「考過」,就是達到了C大研究生院定下的錄取分數線,趙亮真是好身手,簡直就像是手裡拿著尺,比著分數線考的一樣,托福跟分數線平齊,GRE比分數線高三分,但按照四捨五入的法則,三分可以忽略不計,所以也是跟分數線平齊。

趙亮馬上打電話告訴陳靄這一好消息:「我考過了!你快叫滕教授錄取我吧!」

陳靄條件反射一般地跑去找滕教授報告敵情:「趙亮他考過了托福和GRE!」

滕教授問:「你希望我錄取他嗎?」

「我?你以前不是說過——」

「我知道我以前說過什麼,我是問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是答應過他——」

滕教授笑了一下:「你不用老提醒我以前說過什麼,答應過什麼,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我答應過的事,我也都記得,都會做到,就怕你不記得我說過什麼,答應過什麼了。」

陳靄不知道滕教授指的是什麼,只傻傻地笑。

她這傻笑很管用,每次一傻笑,就把滕教授笑得沒脾氣了,只搖著頭說:「你呀,你呀——」

滕教授馬上去張羅錄取趙亮的事,很快就搞好了。趙亮拿到了C大發出的錄取通知書,興奮得不得了,打電話來向陳靄吹噓:「別人都勸我辦探親出國,說我這把年紀了,記憶力衰退了,考不過托福GRE了。怎麼樣?還是讓我給考過了吧?」

陳靄自己從來沒參加過托福和GRE考試,不知道究竟有多水深火熱,所以特別佩服那些敢參加考試的人,更佩服那些考過了線的人。想咱趙亮學音樂出身,英語那是相當的不好,現在能考過托福GRE,也確實不簡單。她由衷地讚揚說:「你很不簡單,要是我去考的話——」

「你就別動那個心思了,你沒接觸過托福GRE,根本想像不出有多難——」

「那簽證的事——」

「我先去簽,欣欣先留在國內——」

陳靄一聽,脫口反對:「怎麼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國內呢?我這麼使勁幫你辦留學,不就是為了你能把欣欣帶出來嗎?」

「原來你是把我當成一個搬運工在看待?」

陳靄暗叫不好,真是昏了頭了,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了?她連忙聲明:「我的意思是——」

還好趙亮沒多計較:「如果我帶著她去簽證,肯定被拒,明顯的有移民傾向嘛。還是我先出來,然後再辦欣欣,肯定容易多了——」

趙亮接著就講了幾個事例,都是帶孩子被拒的,陳靄只好答應暫時把欣欣留在國內:「但是她跟著誰呢?」

「當然是跟著你媽。」

陳靄雖然不放心,但也沒別的辦法,只好給媽媽打電話,講妥了這事。

但趙亮運氣不好,第一次簽證被拒了,理由是有移民傾向。趙亮氣急敗壞,打電話來發脾氣:「真它媽的有病!我有什麼移民傾向?我在國內是副教授,知名笛子專家,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要名聲有名聲,誰願意去它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移民?」

「他們說沒說——為什麼認為你有移民傾向?」

「還不都是因為你在美國,而且我又換了專業,還沒獎學金——。你幫我問問滕教授,看看他能不能幫我搞到一份獎學金?」

陳靄只好跑去找滕教授:「趙亮被拒了,說他沒獎學金——」

滕教授真是冰雪聰明,她還沒說完,他就知道了她的意思,解釋說:「獎學金的事,如果搞得到,我會不搞嗎?我這個人幫人,都是儘力幫成的,不說別的,就算是圖個面子,我也不願意幫不成讓人笑話。但獎學金不是哪個系裡能夠支配的,都是由研究生院和各個基金會控制的——」

「那你以前幫小杜——弄的那個是——什麼?」

「那是TA(teag assistant,助教),但我們系TA的位置主要是給博士生的,而且要英語口語很好才行,因為TA要上講台給本科生授課的。我已經試過了,想把趙老師錄取為博士生,但他以前不是這個專業的,托福GRE考得又不高,錄取為碩士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但是小杜也不是博士生啊。」

滕教授有點語塞:「呃――剛好那時――-有一個空缺,就給了她――。趙老師是春季入學,TA的名額在秋季就用光了。不過我現在正在籌辦孔子學院,如果能辦起來,我手裡就會多幾個TA的位置,到時候給他一個不成問題―――」

陳靄把滕教授的話轉達給趙亮,趙亮仍很生氣:「既然他不能幫我搞到獎學金,那他錄取我有什麼用?錄取了也簽不到證――」

「他又不是簽證官,怎麼管得了簽證的事呢?」

「我覺得他――這是故意的――」

「他故意什麼?」

「如果他不錄取我,又怕你――不高興,錄取了又怕我真的來了C大,所以他就來這麼一手―――」

「他幹嘛要怕你真的來C大?」

「這個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算了,不多說了,你也別把我的話告訴他,我不想得罪他,以後還要靠他幫忙的――」

陳靄覺得滕教授沒有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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