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節

陳靄自感底氣不足,心虛地說:「我——我英語不好——我不知道——怎麼告他——」

小杜不接受這個解釋:「你英語不好,我不是一直在幫你嗎?你真的要告,還怕英語不好?你可以請律師——」

「請律師——不花錢嗎?」

「難道你為了怕花錢,就讓那個混蛋逍遙法外?」

「我覺得他——也沒把我怎麼樣——」

小杜氣急敗壞:「哼,那就怪我多事了。早知道你不覺得他把你怎麼樣了,我就不該打這個911,免得姓祝的恨我一頭包。我是看你們吵成那樣,怕你吃虧,才幫你打911的,結果警察來了你又不告那個混蛋,你還提醒那個混蛋快跑,你這不是讓我做惡人,你自己做好人嗎?」

「我——我沒那個意思——」

「我告訴你,你不告他,該你後悔。他肯定會報復你的,你等著瞧吧!」

陳靄可憐巴巴地問:「那——那我們——我們現在再給警察打——電話告——告祝老師行不行?」

「算了吧!你到現在還滿口『祝老師祝老師』的,你捨得告他?你告也告不出名堂來。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跟他這種人來往,如果是我的話,早就一腳把那個混蛋踢出門去了,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你是怕他還是怎麼的?」

「我——我——是有點怕他,不過——都是為了你。」陳靄知道紙已經包不住火了,只好如實相告,把為什麼怕祝老師的真實原因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小杜一聽,大發雷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靠不住?我把滕教授借錢給我的事告訴你,是怕你為我擔心,是信任你,你怎麼可以轉身就告訴——那個混賬王八蛋呢?你還說是為了我,你這是為了我嗎?說你是在害我還差不多!」

陳靄沒什麼可替自己辯護的,只好不斷賠禮道歉。

小杜發了一陣脾氣,見陳靄始終不回嘴,也不好意思再發脾氣,只擔心地說:「現在怎麼辦呢?姓祝的肯定會去向王蘭香告密,王蘭香肯定會鬧得滿城風雨,那時不光我要遭殃,滕教授也跑不掉。這事是你鬧出來的,你自己去向滕教授說清楚吧!」

小杜說完就進自己的卧室去了,留下陳靄一個人站在客廳發獃。

陳靄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功夫就得罪了滿世界的人。祝老師和小杜,不用說是已經得罪了;如果滕夫人知道了借錢的事,肯定要跟滕教授大鬧,那她就把滕教授兩夫妻也得罪了;祝老師再到趙亮那裡告個黑狀,那她就把趙亮也得罪了;如果女兒相信了這些胡說八道,那就連女兒也得罪了;如果祝老師還到她老闆那裡去告一刁狀,那她說不定連工作都保不住了。

她這個人活了半輩子,最怕的就是得罪人,總是寧可自己吃虧,也不願意跟朋友把關係搞僵。現在可好,怕來怕去,躲來躲去,還是得罪了一世界人。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狠下心來不理祝老師,至少可以少受半年罪。

她想來想去,決定先救燃眉之急,給滕教授打個電話,好讓他有個思想準備。至於滕教授會怎麼罵她,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剛說了幾句禮節性的客套,滕教授就聽出她不對頭,半開玩笑地問:「怎麼回事?跟人吵架了?」

「嗯,跟人吵架了,跟那個——祝老師。」她把今天的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下,有些太難聽的話簡直說不出口,就含含糊糊帶過去。

滕教授應該是聽懂了,關切地問:「他——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

「沒有就好。別生氣了,別把身體氣壞了。你不是說他很快就要回國了嗎?回去了就清凈了——」

「滕教授,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不要——生——我的氣——」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我主要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要當心——」

「我怎麼啦?姓祝的——提到我倆的事了?」

「他——是——亂說了一些——但是我——我不是提醒你——這事——而是——你跟——小杜的事——」

「我跟小杜有什麼事?」

陳靄把泄露借錢秘密的事源源本本都講給滕教授聽了,抱歉說:「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你是不是因為這事——才——不敢斷絕——跟他的來往的?」

「嗯,我怕把他得罪了,他會向王老師告密,把你借錢給小杜的事說出來。」

「傻瓜!你就為這忍受了他半年?以後別這麼傻了,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商量解決辦法,不要一個人扛著——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互相照顧一輩子的,你有了麻煩不告訴我,我怎麼照顧你呢?」

陳靄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她在世界上活了這麼久,從來都是她照顧別人,給別人出主意,替別人撐腰,還從來沒人這麼照顧過她。危難之中有這麼一個堅如磐石的人供你依靠,而不是比你更驚惶,也不是忙著把責任推卸給你,那種感覺真好啊!

滕教授見她沒吭聲,安慰說:「我相信你是個很有頭腦的人,如果你做了什麼不聰明的事,那肯定是因為不得已,就像借錢的事,你也是為了替小杜洗刷才講出來的,不是故意傳話,而且你那時也不知道祝先進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沒看出他是這樣的人,不然早就會阻攔你跟他來往了——」

陳靄得了滕教授的親口開脫,心裡不那麼內疚了,但仍然很擔心:「現在怎麼辦?我的意思是,祝老師肯定會去向王老師告密——」

「沒事,只要我們幾個人都不承認,他就沒辦法——」

「不承認?不承認什麼?」

「不承認你對他說過我借錢給小杜的話——。你告訴他的時候,沒別人在場吧?那就是死無對證的事,他說你說了這話,你說你沒說這話,他當時又沒錄音,有什麼證據?」

陳靄還是沒想通:「但是——」

滕教授像哄小孩一樣說:「是不是覺得撒謊不好?沒什麼嘛,不撒謊也得看是對誰,對朋友不應該撒謊,對敵人撒謊就沒什麼了。他現在是我們的敵人,對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就算我不承認,王老師她——總有辦法發現你借了錢給別人吧?以前她可能沒注意,現在——姓祝的一告密,她肯定會——查你的賬,她一查不就發現了嗎?是不是你們的錢——不是放在一起的?」

「哈哈,錢不放在一起是不可能的。Nancy這麼愛財又這麼有控制欲的人,會允許我保留自己的賬戶?從談朋友開始,她就接管了我的全部收入,我們的工資都是直接打進同一個賬號,由她掌握——」

陳靄一陣驚喜:「那是不是她老早就知道你——借錢給——小杜的事?」

「如果她老早就知道,那還不老早就鬧翻天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滕教授笑了一下說:「是這樣的,那筆錢實際上是教育貸款。但小杜是外國人,不能單獨貸款,必須有美國公民或綠卡持有人擔保才能貸到款,我就替她擔保,貸了一筆款——」

「原來是這樣!那小杜怎麼說錢是你借給她的呢?」

「那筆錢完全可以說是我借給她的,因為上面押的是我的身家,如果小杜不還這筆錢,那就該我還,這就是貸款需要擔保的用意。」

「小杜應該不會不還錢吧?」

「那就要看她有沒有還貸能力了。如果她畢業後在美國找不到工作,或者工作時間不夠長,她就沒能力償還這筆貸款。」

「那怎麼辦?」

「我對這種情況已經充分考慮過,萬一她還不起我也能應付,不然我不會替她擔保。」

「你——真是個好人。」

「主要是因為她父母實在拿不出最後一年的學費了,她學了三年,馬上就要畢業了,如果輟學,就太可惜了。怎麼說她也是我幫忙弄到美國來讀書的,我不能讓人家父母傾家蕩產,最後女兒連個學位也沒拿到——」

陳靄又誇了幾遍「你真是個好人」,然後問:「你就不怕王老師知道?」

「當時認為她不可能知道這事,所以很爽快地擔了保。我那時哪裡知道會有一個陳靄闖進我的生活呢?」

陳靄趕緊做了幾個自我檢討,滕教授解釋說,「我這樣說不是在責怪你,只是說段歷史,那時的確沒想到有一天會認識你——」

「我也沒想到會——認識你——」

「錢的事,你別擔心,我已經替小杜找到了一個做TA(teag assistant,助教)的機會,她下學期的學費就減免掉了,每個月還有收入,可以還掉一半貸款。她是學會計的,畢業後應該能找到工作,很快就能把貸款還掉——」

「但是現在——如果祝老師——」

「只要你不承認就沒事——」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些相關事宜,滕教授說:「不過Nancy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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