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教訓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縈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起來吧。」

盧縈恩了一聲,站了起來。她起先是準備應得諂媚一點的,可後來想到自己不是還在妒忌嗎?因此那一聲應答,便矜持起來,傲驕起來。

劉疆還在盯著她,盯了一陣後,他頭也不回地低聲命令道:「去準備吧。」

「啊?」盧縈一怔抬頭時,只見站在門外的郭允已朗聲應道:「是。」

劉疆對上盧縈詫異不解的眸光,臉上毫無表情,他彷彿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地盯了盧縈一眼,朝一個僕人命令道:「拿件黑袍給她。」

盧縈一怔,這時,僕人已把裝著衣裳的包袱送到了她手裡。盧縈暗暗蹙了蹙眉,老實地接過,轉身步入廂房。

不一會,再出來時的盧縈,便如一個一襲黑衣的冷峭少年了。

劉疆不再向她看來,衣袖一甩命令道:「走。」

眾人無聲地跟在他身後,走下了閣樓。

樓下地坪中,站了十幾個便服護衛,而此刻,這些護衛都換上了一襲黑衣。在盧縈過來時,有人遞給了她一副面巾,然後又遞給了她一匹馬。

上次從武漢到洛陽那一路,盧縈得了囑咐,已學會了騎馬。此刻她一襲黑衣,混在眾騎士中,臉上蒙著面巾,頗像個長期生活在黑暗中殺人放火的冷血殺手了。

一出莊子,又圍上了一排黑衣人,這前後幾十個黑衣人無聲地籌擁在劉疆身側,帶著一種難以言狀的肅殺!

不一會,劉疆上了馬車。一行人在黑暗的巷道中無聲無息走了一會後,漸漸的,前方出現一片河灘,卻是來到了洛河邊上。

洛河邊上,早就數十隻黑壓壓的快船。也不知是誰一聲唿哨,只見那快船中,無聲無息地走出了上百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

這時,劉疆下了馬車。他剛下馬車,同樣穿上了黑衣,臉上圍著黑巾的郭允便拿過一件黑色披風。把它披在劉疆身上。

穿上黑袍後,劉疆給自己戴上一頂紗帽,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盯向正一臉霧水的張望著的盧縈。

盧縈對上他的目光,連忙按下心中的疑惑。快走一步站到他身側。

便這樣,劉疆左有郭允等人,右伴著盧縈。跳入了一隻快船上。

隨著眾黑衣人進入,劉疆低低說了聲,「出發!」聲音落下,快船如箭般飛馳而出。

數十上百隻漆成黑色的快船,這般無聲無息的走在河道中,饒是天上彎月如鉤,卻也透著種說不出的詭異。

眾船駛得很快,不到小半個時辰。便進入洛河中流。就在這時,郭允手放在唇邊,低低嘬叫出聲。隨著他這一聲嘯,眾船悄無聲息地四散而開,像是雨滴落入河水中。完全溶入了黑暗,再也不可見,不可尋。

被眾船籌擁的中央處,劉疆面無表情地看著河道前方。夜風吹起他的外袍獵獵作響,高大偉岸的男人,這一刻,身形直如這河道兩側的山峰般,沉凝中透著神秘,同時又帶上了幾分陌生和陰寒。

盧縈站在他身側,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向他。她有很多話想問,可四下毫無聲息,她也不敢吱聲。

夜,漸漸深了。

慢慢的,月上中天。

慢慢的,彎月西斜。

盧縈把手捂在唇上,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她再次抬頭看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這個按道理應該比她更養尊處優的男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一下,那身影如此沉穩,又如此的寒凝。彷彿他這樣不言不語,可持續千年。

就在一陣河風拂起他的衣袖時,突然的,郭允低聲說道:「來了。」

盧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洛河的另一頭,出現了十數個光點。那光點隨著船隊越來越隊而越來越亮,直把這個陰暗的天地間都照亮了少許。

郭允說出那兩個字後,眾人依然一動不動,劉疆只是略略抬頭,冷冷地看著那些船隻駛來的方向。

不一會,那些光點終於出現在盧縈的視野中。

這是四條大船,駛在最前面的大船,只有二層,那船吃水很深,裡面分明裝滿了極重秤的貨物。

盧縈只朝行駛在最前面的大船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那個站在第二層甲板上,一襲銀甲,臉戴面具,騰騰燃燒的火把光下,眸子如山水如畫的,可不正是陰澈?

竟然是陰澈!

劉疆郭允等人半夜出現在河道中,埋伏著等侯的人,居然是陰澈!

彷彿知道盧縈在想什麼,劉疆慢慢回過頭來。

黑暗中,他雙眸如星,那眸子靜靜地盯了她一眼後,他微微一傾,湊向她低低說道:「這四條船中,裝的是朝庭看重的生鐵,陰澈正是這百里洛陽段洛河河道的押運官……如果這些生鐵失了事,他將非常被動。」

他盯著盧縈,薄唇微動,說出的話音溫柔如呢喃,卻也冰寒如劍鋒,「然,這次,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

丟出這句低語後,他轉過頭,伸手放在唇間一嘬,瞬時,一陣烏鴉叫聲脫口而出!

隨著三聲烏鴉啼叫,驀然的,數十條快船上的百數個黑衣人,齊刷刷地點燃了火把,就在燈火在一瞬間變得通明,陰澈等人齊刷刷被驚動,一個個都轉過頭看來時,只見百數個黑衣人的手中,已換成了弓箭!

這些弓箭,箭頭燃燒著火焰,竟然全部都是火箭!

燈火大亮中,戴紗帽的劉疆右手朝空中一舉,只聽得「嗖嗖嗖」的一陣破空聲急促傳出。卻是眾黑衣人同時把那火箭射眾船!

這一下變故不可謂不突然。

就在出發之時,陰澈還讓人查過河道四周,不管是密報還是明報,今天晚上都應該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更何況,這裡已是洛陽城中!

大船上的眾人,幾乎是剛剛駛近,便看到前方突然火光大作,無數黑衣黑船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而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對方的火箭已接二連三地射出。一隻只燃燒的火箭落在船頭,船尾,船身各處,饒是船上的役夫和士卒急急撲向火焰,轉眼間,四條大船還是不可避免的燃燒起來。

快船上的黑衣人,個個訓練有素,在大船裡面嘶叫奔忙時,它們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這四條船,然後,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到了那些大船上!

漸漸的,大船會船帆和船身無法控制地燃起大火,盧縈只看到站在二層甲板上的陰澈,聲嘶力竭的下著一道道命令。火光騰騰中,那張面具下的眼,在燃燒著無比的憤怒……

就在這時,盧縈身側的劉疆低聲命令道:「拿弓來!」

「是。」

不一會,一個巨弓出現在劉疆手中。

「滋滋——」一陣刺耳的弓弦拉動聲中,劉疆接過郭允遞來的一支寒森森的利箭,他把那箭搭上弓弦後,弓身微微向上一仰,然後,箭頭指向陰澈那張戴著面具的臉!

看到他的動作,盧縈的唇顫動起來。可她什麼也不能說,饒是她緊張到了極點,心下也明白,只有她什麼都不說,才能助得陰澈一二!

在盧縈手足冰寒時,劉疆低低的,冷笑出聲。然後,弓弦一松,那鋒利的箭頭如流星般射出,以尋常人看不到的速度向陰澈直射而去!

偏偏,盧縈不是尋常人,她一向眼力過人!

在她陡然縮小的瞳孔中,那箭,快如閃電地直射向陰澈……大船上的眾人,沒人想得到今晚的來客不止是燒船,竟還兼行刺客之事!陰澈也沒有想到!

就在盧縈下意識的手指勾緊,肢體發直時,那箭划出一道寒光後,衝到了陰澈的身前,在他急急一個後仰時,擦過他的臉頰,「滋——」的一聲射入了他身後的船艙上,直把木板射了一個對穿!

大船上的眾人一驚,在士卒護衛如流水一樣湧向陰澈,把他團團圍住時,盧縈看到陰澈猛然轉頭,月光下,身著銀甲的他,慢騰騰地伸袖拭了拭頰側的血液,沉下眼,低聲說了句什麼。

大船上兵荒馬亂,眾快船上依然悄無聲息。只有劉疆好整以暇地盯了陰澈幾眼,慢條斯理地把那強弓遞給護衛,淡淡說道:「差不多了。」

他這聲音一出,眾黑衣人同時動了,只是一轉眼,他們便熄滅了火把。

而這時,四隻大船已被燒得不成樣,只見幾個護衛衝到陰澈身側,強行脫下他的銀甲,然後擁著他跳入了河水中……

這時,一個黑衣人沉喝道:「撤——」

喝聲一出,一隻只快船像是幽靈般,在月光下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轉眼間,整個河道中便只剩下四條騰騰燃燒的大船,還有那大船上,躲避不及的船夫發出的慘叫聲……

離開時,盧縈很安靜。

她有點冷。

從剛才直到現在,劉疆不過說了三四句話。

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廢話。很明顯,今天晚上,不過是劉疆在用自己的行動警告盧縈,教訓陰澈。

這個男人,這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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