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凡人的生活(一)

我又想道,這一切都是歐亞向大尊通風報信導致的,那個歐亞真是多事!

惱了一陣,煩了一陣,我悶悶地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炎越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放鬆,妖境大著呢。」

我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林炎越,你在皇宮用過武辯之術……」

「任何一個修為到了一定程度的,在凡間都是萬人敵萬萬人敵,沒什麼好緊張的。」

我又哦了一聲,放鬆了下來。

接下來,我們又是長達五天五夜的飛行。

這一次,林炎越在一個靠海的小村子落了下來,到得這時,我感覺到林炎越的體力是真不支了,他已無法驅動著鷹馬飛向更遠的地方。

因為現在的處境,是林炎越沒有預料到的,他以前的準備中,也沒有我可以用的易容丹。

無可奈何之下,林炎越只能親自給我化了一個裝,牽著我的手,走向了村莊。

這個村莊也可以說是一個小鎮,因靠近海邊,大多數人都以打魚為生,我們在鎮子旁租了一個不大的房子住下。

我們租的這個房子非常簡陋,是五間茅草屋,不過鎮上的房子都是這個水平,便是這裡最大的二樓酒家,也不過是由茅草屋變成了竹樓。

把一切辦好,我們進入茅草屋時,左右的草屋中伸出好些個腦袋來,對上鄰居們望來的目光,我靦腆的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林炎越已向他們點了點頭,語氣平平地說道:「打擾了,我叫木頭,是個獵人,她是我的女人。」

林炎越這話一出,眾人胡亂應答起來。

在林炎越開口之際,我已跑到了茅草屋裡收拾起來。

自爺爺和父親死去後,我也過了兩個窮日子,所以這茅草屋裡的生活對我來說並不陌生。

我快手快腳地把茅草屋打掃好,又跑到後面的井裡把水一桶桶提滿缸,再把茅草屋破爛的地方用草堵上,一切收拾妥當後,我還在卧房裡放上一叢野花。

當林炎越進來時,我已在灶台旁忙活起來。看到他望來的目光,我露出白牙一笑,憨憨地說道:「我先燒點熱水。」

林炎越點了點頭,道:「我現在是凡人,傷要恢複需要大量血食,呆會我就出去打獵。」

他一邊說,一邊這樣倚著破門,懶洋洋地看著我忙活。

看了一會,林炎越突然問道:「魏枝,是不是大多數凡人生活,就是這樣的?」

我一邊哼歌一邊回道:「是呀,你不知道嗎?在妖境這片土地上,貴族只佔了萬分之一不到,大多數凡人,過的都是這種簡陋的日子。」

林炎越沉默了一會,徐徐說道:「我明白了。」他後面的話有點含糊,「原來這才是知天機的族長所說的,完全化身凡人的意思……看來我受傷也罷,魏枝被通緝也罷,都是早就註定的。真是天意如此,走不得半點近途。」

接下來我一直在忙活,與我的忙碌相反的是,一直胸有成竹的林炎越,在這種環境中,卻變得笨拙起來。

他站在門口看了我半天,然後才到卧室打了一個轉,又繼續倚在門旁看我。

再然後,他顯然也因他自己的無聊鬱悶了,便轉身出去,把小鎮周圍轉了一個遍後,林炎越還到樹林中獵了兩隻兔子回來。

林炎越把兔子朝我面前一扔,轉身便入了房中。

幸好我從小就廚藝不錯,殺雞什麼的也很老練,兔子雖然沒有殺過,我研究一會也就知道怎麼做了。

一個小時後,我們小小的茅草屋裡,升出一道道炊煙。

我把兔子肉和拾來的野菜盛好放在碗里,叫道:「林炎越,過來吃飯了。」

林炎越恩了一聲,緩步走了出來。

一直到他在我的對面坐下,捧起飯碗拿起筷子,我還恍如夢中,不由抬起頭看著他,眉眼帶笑著。

林炎越被我笑得莫名其妙,他抬起頭來,「笑什麼?」

我低下頭去,忍著歡樂輕聲說道:「沒,就是看你能夠吃我燒的飯,特別高興。」便是修了仙,我下意識中還是凡人,在我的夢中,我曾幻想過,有一天林炎越能像個食人間煙火的凡夫俗子一樣,吃著我做的飯,穿著我的洗的衣,寒冷時我會抱著他取暖。

我一直以來期待的夢,這會竟然實現了。

晚飯過後,林炎越又打了一會坐,然後他坐在門口,就著漸漸西沉的太陽,開始雕刻起什麼來。

小鎮並不富有,入夜後沒有幾家燒起得燈火,我們也不想太出格,太陽落下時,林炎越開始閉著雙眼雕刻什麼,而我,則按照他所教的那樣,在黑暗的空無一人的樹林中,修習著攻擊法術。

我現在已是有著二十年修為的天人,只是這修為來得太輕易,我還需要鍛煉一陣才能把它們化為已有,靈活運用。

我這一修練,便是整整半晚,一直到臨近子時,我才打了一個哈欠回到房中,就著冰冷的井水洗漱過後,我進了房。

黑暗中,林炎越還在閉著眼睛雕著什麼,我忍不住說道:「你這也是練功嗎?」

林炎越『恩』了一聲,道:「雕刻有助於劍道。你累了半天,先睡吧。」

我就著黑暗望著他美玉一樣的眉眼,低聲道:「我睡不著。」

林炎越一邊雕刻一邊問道:「是害怕嗎?沒必要。」

我忍不住紅了臉,輕輕回道:「不是害怕。」

林炎越睜開眼看了我一會,低下頭繼續雕刻。

靜默了好一會後,林炎越把手中之物塞了過來,溫聲說道:「送你的。」

送我的?

我大樂,連忙看向手中抓著的物事,修了仙的我,夜間是可以視物的。我看著掌心中小小的,眉目清美溫柔,帶著絲憨態的少女雕像,歡喜地輕叫道:「這是我?」

「是你。」林炎越掀開被子上了床,他側過身看著我,道:「還不睡?」

「這就睡這就睡。」我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爬到床鋪裡邊睡好。這床鋪很窄,我剛躺下,屬於林炎越的體溫和氣息便撲鼻而來,我悄悄動了動,發現一動就與他挨個正著。

我緊緊靠近牆壁,他的體溫隔著衣裳透射到腰間背部,不知不覺中心跳如鼓。

就在我壓抑著心跳,悄悄用手摩挲著掌心的雕像時,林炎越低沉的聲音傳來,「不早了,睡吧。」

我連忙恩了一聲閉上眼睛,只是過了好一會我還心跳得慌,小聲說道:「我睡不著。」

我是真睡不著,林炎越也許是受了傷的緣故,體溫遠比平時要高,氣息也更熾熱,再加上這張床鋪那麼小,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深刻的意識到,我正與我喜歡的這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

屬於男性的體溫,屬於男性的氣息,無孔不入的飄過來,令得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見林炎越不回話,我又小聲說道:「林炎越,說說你的事吧,你小時候喜歡玩什麼?你以前打過獵嗎?」

就在我以為林炎越要麼不耐煩地呵斥,要麼理也不理時,林炎越開口了,他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過了一會,他又道:「我從小便測出根骨不凡,有一段日子過得還不錯,直到……」他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我一個弟弟也說是根骨很好,然後就是那一年,他們說我剋死了母親,剋死了兩個親姐姐,剋死了我兩個親舅舅和他們的家人,同年年底,他們說我母親已死,可以再換一個正妻,然後便是我舅舅仇家的女兒嫁給了我父親。再然後我離開那裡,二十年後,我開始挑戰各地的高手,一直挑戰了近二百年。這二百年里,我開始的時候敗得多,到了七十歲才開始勝的時候多。一百年前,我得獲尊榮墊定地位,並在挑戰賽中廢了後母和我那個號稱天才的弟弟。」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他們要你父親娶,他便娶嗎?」

黑暗中,林炎越似是笑了笑,他淡淡說道:「你不明白我們那世家,便是我母親對他痴戀入骨,在他眼裡,這個女人是死還是地位被兇手所取代,都是沒必要在意之事。」

林炎越說這些時,語氣平淡至極,可我聽著聽著,卻由衷的感覺到難以形容的孤寂和漫長的傷痛和掙扎。

我看著他,悄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側過頭看著黑暗中他的眉眼,我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林炎越掙了掙,見我不鬆開,他也沒有再堅持,直過了好一會,他抽回手放在腹部,淡淡說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我低聲回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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