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鳳翔雲天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是致師

眾將面面相覷。穩公更是沉吟不語。

衛洛笑了笑,聲音淡淡,卻又堅定異常地喝道:「上前!」

她的聲音一落,馭夫便是一怔,衛洛提高嗓音喝道:「我為統帥!上前!」

眾將面面相覷後,同時低頭,朝著衛洛叉了叉手。

穩公低嘆一聲。

這是眾將表示屈服了。

馭夫回過頭,驅動馬車向前駛去。

一襲白袍,宛如瓊樹春花的衛洛站在馬車上,臉帶淡笑,冷冷地盯著眾楚人。

馬車越駛越近。

當衛洛的馬車出現在兩軍陣列中間時,所有的楚人都看清了:代表晉人致師的勇士,居然是晉夫人!

居然是那個婦人!

是那個害得先王自刎,殺死了楚國四位宗師的兩城夫人!

居然是她!

一時之間,喧囂聲大起!

楚人本來散漫,眾楚卒見到衛洛上陣,同時發出鼓雜訊,這聲音很是響亮。他們一邊鼓噪,一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時之間,本來嚴肅之極的戰場上,變成了菜市場,無數亂七八糟的聲音充斥在衛洛耳邊。

公子不離沉著臉,向左右問道:「聞晉夫人身受重傷,不知痊癒否?」

他和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會再質疑衛洛的武勇,現在,他們只是希望衛洛重傷未愈。

一個楚將沉聲回道:「當時晉夫人傷勢極重,幾致死地。此事不過數月,她非神人,怎會痊癒如此之快?」

公子不離點了點頭。

他盯著衛洛,緊緊地盯著衛洛瞧了半晌,突然一笑,「楚國之難,始於此婦。今日她上得陣來,我等若能將其擊殺,便再無憂慮。」

說到這裡,他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晉侯涇陵至今沒有出現,定已身受重傷。當此之時,若能斬殺此婦,我等便是大勝!」

眾將沉吟不語。

公子不離轉頭盯著他們,他那瘦長的臉,此時此刻除了那慣有的陰沉外,還帶著幾分狠戾之氣!

他盯著眾將,聲音森森的說道:「諸君,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幾個字而已!

可公子不離這幾個字一吐出,眾將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相互交換了下眼色,表情中還有著猶豫。

公子不離見狀,咬牙沉喝:「身後罵名,不離一人承擔!諸君何慮之有?」

眾將見他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同時低頭,向他叉手言道:「諾!」

「善!」

公子不離陰陰一笑,大聲吐出一個「善」字後,他低聲命令道:「致師之人,子婁也!」

子婁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長須細眼。此時此刻,他正緊緊的盯著衛洛,目光一瞬不瞬。公子不離的命令發出時,他如鷹的目光,兀自一瞬不瞬的盯著衛洛,只是口中沉沉應道:「諾!」

子婁的聲音中,透著興奮。他沒有辦法不興奮,數年前,先王楚昭被這婦人逼死在戰場上,當時,便是他與這個婦人致師,決定婦人的生死。他向婦人射了一箭,卻不曾把她射死!

當時他偃旗認輸了。這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件事,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雪恥!終於,他等到這一天了。

公子不離命令過後,轉頭看向身後的幾個宗師。

他的臉色陰沉,目光閃爍。

說到這裡,他盯向身後站得整整齊齊的弓箭手,露出牙齒,森森說道:「屆時,我三千軍同時放箭,五位宗師可混在箭手中。我就不信,這三千利箭,依然射不死一個婦人!」

公主不離這話一出,眾將同時臉上變色,那五個宗師更是臉色十分難看。

他們的嘴唇動了動,有一個宗師更是上前一步。

公子不離看也不向他們看上一眼,閉著雙眼,喃喃說道:「一不做,二不休。一不做,二不休!」

公子不離所說的「一不做,二不休」並不是學了衛洛的用語,這個詞,是他的自創。

他在那裡時而咬牙切齒,時而臉孔漲得通紅的喃喃自語,傳到眾將的耳中時,他們 都是一怔。一時之間,本來要開口的人也閉上了嘴。

為了這個婦人,他們已經顏面無存了,不在乎再無恥一次。為了這次戰爭,他們也已經顏面無存了,也不在乎再無恥一次。

子婁的車右,驅著馬車緩緩的,緩緩地駛出了楚軍陣列。

不一會,兩輛馬車,同時出現在戰場中間。

兩人的馬車停止了前進。

「咚咚——咚」「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舒緩中隱帶殺機的鼓聲響起!

這鼓聲一響,一襲白袍的衛洛,優雅的從旁邊取出弓,她伸出右手,把弓聚到半空中,然後身子微微下彎,沖子婁行了一禮。這就叫「致」。

對面戰車上,子婁也從弓袋中取出弓,他左手持弓,右手撥弄了一下弓弦,傾聽了一下弓弦的顫音。這動作,是子婁向衛洛展示他的兵器,表示這是一場公平的決戰,沒有弄假。

子婁撥弄了弓弦後,便將弓交到右手,也舉在半空中,沖衛洛微微 躬身行禮。

緊接著,兩人以同樣舒緩的動作把弓收入懷中,抱在胸中,再度沖著對方躬身行禮————這動作一擺出,便是「致師」正式開始!這一程序,與數年前兩人所經歷的一模一樣,同樣的對手,同樣的程度,同樣的不死不休!

與從前不同的是,子婁的箭袋中,是三支長箭!

而衛洛的箭袋中,也有三支長箭。上一次,她手中的弓只是一個擺設。可此時此刻,她舉在手中的長弓,漆著黑漆,散發著冷冷的寒光。

兩人的御戎同時催動戰馬,戰車前方四匹馬十六個馬蹄奔騰,不約而同地轉著圈子。可自始自終,雙方都在對方的射程之內。

馬車,緩緩地移動。

馬車上,子婁一瞬不瞬地盯著衛洛,那眯成一線的雙眸里,殺機重重。

與他相比,衛洛的表現則談定很多,她只是靜靜地盯著子婁,偶爾,她還會漫不經心地瞟一眼子婁的身後,那悠遠的目光,似乎在這個生死關頭,她還有心情注意景色是否優美。

事實上,衛洛確實很平靜,無比的平靜。這時刻,風葉淡了,所有的喧囂聲都已不見了。以前,她進入這種感覺,經常事遇到危險,潛力被激發時,可現在,她是隨時隨地可以進入這種狀態中。

雙方的馬車,還在不緊不慢地繞著圈子。兩人的車右,舉著高大的盾牌,替兩人擋住對方利箭所有的攻擊方向。

當馬車繞到第三個圈時,突然間,衛洛的馬車向前一傾!

再一次歷史重演!數年前,也是她的馬車這麼一偏,對方的子婁抓住這個機會,向她射出一箭的。

現在也是這樣。

就在衛洛的馬車一傾,她的車右手中的盾牌也是一晃時,子婁以閃電般的速度,從箭袋中拿出來一支長箭。他五指穿梭,動作優美而從容。轉眼間,箭在弦上!

轉眼間,箭如寒光閃過,眾人眼前只是一花。

子婁是宗師,是楚國第一神箭手,他所射出的箭,訊如奔雷,無人能擋!

箭出弦鳴中,子婁的長箭,撕破長空,嗖地一聲,重重地撞向了衛洛的咽喉!

衛洛緩緩轉頭,一動不動地對上射向咽喉的長箭!在她的身後,是穩公聲嘶力竭的長喝,「閃啊——」

「啊」字剛剛出口!就在這電光火石中,衛洛優雅的張開雪嫩的食指和中指,動作優雅,緩慢,從容地當空一剪!

「滋」地一聲輕響。

當眾人定過神來時,都驚住了。所有人都張著嘴,不敢置信地看向戰場中央!

戰場中,一襲白袍,絕美無倫的晉夫人,優雅的伸出她雪白的兩指,而她的兩指間,便緊緊地夾著一支長箭!

她以兩指之力,便夾住了一支由大宗師,由楚國第一神箭手射出的長箭!

驚怔中,喧囂聲突然大作,「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怪哉!子婁宗師的神箭,疾如閃電,勢如巨斧!這世間,怎可有人只憑兩指,便夾住這一箭?」

「鬼神相佑,鬼神相佑啊!」

「夫人萬幸,夫人萬幸!」

那「夫人萬幸」的聲音,開始只是數十人叫出,到得後來,數百人,數千人,數萬人,十幾萬晉人,已是齊刷刷地扯著嗓子,撕聲吼道:「夫人萬幸!鬼神相佑!」

「夫人萬幸!鬼神相佑!」

……

在晉卒雷鳴般的歡呼聲中,衛洛兩指一松,夾著的長箭砰然落地。他緩緩收回手,籠回袖中,白衣勝雪中,她微笑地盯著子婁,聲音微提,淡淡地說道:

「君,殺不了我」

這幾個字一出,子婁臉上的肌肉猛然抽出了幾下。他咬著牙,陰森森地喝道:「一箭殺不了你,我還有兩箭!」

聲音一落,第二根長箭已扣上弓弦!

而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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