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當街殺人有劍咎

一直以來,衛洛都盼望著這一天,可是,當它真正來臨時,她卻悵 然若失,彷彿有一樣東西被生生地扯走了,令得她空空蕩蕩的,好久好 久都回不過神來。

她直直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來,慢慢地, 慢慢地轉過身去。

涇陵公子最後警告她,不能與任何一個男人有親密關係,也不能讓 任何一個人知道她是女子。否則,他會讓她生不如死。而這個桑女,自 是他放在自己身邊,用來監督自己的人了。

悵惘了好久後,不知為什麼,衛洛回想起了他這句警告,居然精神 一振,從綿軟無力,疲憊不堪中回覆過來。

這真是不可理喻的事!他這麼警告自己,這麼威脅自己,居然還會 因之而振奮?衛洛,你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衛洛一邊思潮翻轉,一邊向回走去。

而這個時候,涇陵公子大步走向了後苑。在那裡,有無數的美人, 她們會一心一意地討他歡心,會令得他很愉快。

他走的時候,腳步有點匆忙,當他來到一片濃密的桃花林,對面婦 人的嬌笑隱約可聞時。一個人影嗖地一聲,出現在他的身後。同時,一 個干嘎的聲音傳來,「公子,因何匆匆?」

涇陵公子一呆,收住了腳步。

他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去。

對上來人,涇陵公子哧笑一聲,低低地說道:「涇陵生平,從未如 昨日那般,喜怒如此起伏!」他說到這裡,聲音一冷,「不過一婦人耳 ,險些因之亂了心了。」

那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話。

涇陵公子也不要他回話,他袍袖一拂,大步向回走去。把那陣陣嬌 笑重新拋到身後。

第二天,衛洛一大早便跟在南公身後出門了。

南公,是涇陵公子最為倚重的幾個家臣之一。他擅謀略,心有山河 之險,其人狡而不正。

如今,同樣狡而不正的衛洛已是他的副手,和他一道共同應對各國 使者和賢士。

新田城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衛洛窩在涇陵府很久了,現在終於可以如一個普通賢士一樣,坐在 馬車中,恩,身邊有桑女,外面有劍客相隨。

衛洛回頭看了一眼足足二三十個緊跟著自己和南公的劍客,看著街 道的行人仰視的目光,突然覺得很風光,很得意,很有『大丈夫當如是 也』的滿足。

一行人走著走著,突然間,前面傳來一陣呼嘯聲和賓士的馬蹄聲。 那呼嘯聲極響亮,那馬蹄聲更是排山倒海而來。

街道上人來人往,本就水泄不通。那呼嘯聲馬蹄聲一出,頓時兵荒 馬亂起來。百姓們紛紛閃避兩側,因躲得太急,無數竹筐和各種貨物灑 了一地。

喧鬧中,馭夫趕著衛洛和南公的馬車急急向一側避去。能在這種場 合喧鬧的,必不是一般人。

不一會,一隊少年王孫縱馬一嘯而來。這些少年王孫中,有不少是 晉人,但被晉人夾在最當中最前面的,卻是一些楚人少年。

這些人視街道如無人之境,橫衝直撞而來。衛洛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幾個百姓被馬遠遠地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血沫翻吐,也 不知能不能活成。不由嘆息一聲。

她的嘆息聲一出,一個比她響亮得多的嘆息聲在她身後同時響起。 那嘆息聲如此洪亮,已蓋過了所有的聲音,令得不少人都向這邊看來。

那嘆息者昂頭挺胸,毫不在意別人地注視。在越來越近,如狂風亂 卷的馳馬狂奔而來時,在馬隊揚起的灰塵已撲頭蓋臉的卷上衛洛時,他 大步走近她,雙手一叉,朗聲問道:「兄台為何而嘆?」

他這一走,剛好靠近路中心,那批騎士一衝而至,他必不能倖免!

衛洛抬起頭來,看向這個二十二三歲,長得修長鳳目,身材修長, 俊挺中帶著幾分儒雅的青年賢士,連忙雙手一叉,向後退出一步,道: 「閣下速避!」

「避?」青年賢士一聲長笑,那朗朗的笑聲直是衝破雲霄。他聲音 洪亮地說道:「何需避也——」

這幾個字極響極亮,豪氣衝天!

而這時,眾馬已經疾馳而來!

就在那馬一衝而至,風馳電擎,眼看就要重重地撞上那青年賢士時 ,那賢士手一伸,嗖地一下從腰間抽出了裝飾用的佩劍!

大街當中,千人注目!長劍一出,黃光四射!

在眾人驚愕地,瞪大地雙眼中,那賢士洪亮的聲音還在回蕩中,只 見人身子一轉,手中佩劍一划,在空中掠起一道燦爛的淡黃色的銀光後 ,劍落——

劍落!血起——

只聽得卟地一聲,一劍重重地砍上當頭的那匹馬!那劍一出,風聲 四嘯,劍鋒上,一道淡淡的黃芒吐出。轉眼間,便生生地砍下了當頭的 那匹馬頭。

血濺三米中,無首之匹兀自奔出。而馬上的眾騎士卻是驚恐吼叫, 嘶聲求救!在一陣混亂中,他們相互撞上,而最前面的那個騎士,更是 從死馬背上高高拋出。轉眼『砰』地一聲砸在地上,身子扭了扭便再無 動靜,也不知還能不能活了。

這變化,只是一瞬間,一瞬間十幾個少年相互撞上,一瞬間街道上 被撞的,被壓的人達到幾十。一瞬間這些少年人人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人人帶傷。

那賢士看到這一幕,嗖地一聲,把血淋淋的佩劍還鞘。然後雙手叉 腰,仰頭大笑起來。

這人長得很是俊挺,又剛剛殺人之後,這一笑,真是氣吞山河,令 得眾人只能諤諤望著他。

大笑聲中,那賢士也不再向衛洛追問她為何嘆息了。他一邊大笑, 一邊從人仰馬翻的眾少年身上一踩而過,縱聲大唱,「怒起拔劍!縱君 侯公卿,亦血濺五步!快哉,快哉——」

大唱中,他袍袖一揚,大步而去。當他走出幾百步時,城中的防衛 軍才急急趕來抓人。在一眾急喝聲中,那人的笑聲越發的洪亮,腳下也 極是迅速了,三拐兩拐,那身影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衛洛望著那人的背影,滿眼都是好奇。這時,南公的聲音從她的身 後傳來,「此丈夫,必是劍咎!」

「劍咎?何人也?」

衛洛轉過頭,饒有興趣地問道。

南公嘆息地看著在城衛軍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的眾王孫,說道: 「劍咎者,諸國間最年輕的宗師。據聞此人劍術傳承黃帝。他任性妄為 ,揮劍全憑一心。無視王孫,多次於街中殺人。已被緝之久矣。然,此 人越緝劍術越高,令人頭痛之極。」

原來是這樣。

衛洛有點神往地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暗暗想道:揮劍全憑一心? 多麼舒暢的事啊。要是有一天,我也能這樣縱橫來去,該多好啊。我也 不殺人,我就只圖個想來則來,想去則去,無人可擋!

南公說到這裡,轉身便向馬車走去。這時,一個哧笑聲傳來,「王 孫縱馬行兇便可,劍咎當街宰人便不可!咄!如此世道,人心不古!人 心不古啊!」

這話有點意思,衛洛轉頭看去,卻對上一個麻衣劍足,雙手捧著一 個大酒瓮,一邊走一邊仰頭喝酒的老漢。衛洛望著這人越去越遠的背影 ,雙眼直是熠熠生輝:這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在涇陵府中時,哪裡能 看到這般人物?

不過,那醉酒老漢所說的話,正是眾賢士心中所想的。當衛洛爬上 馬車時,街道中已紛紛就此事說了開來。衛洛隱隱聽到有人嘆道:「楚 國勢大,楚之王孫便可於我新田當街縱馬。幸出劍者乃劍咎。楚人不可 追也!」

「然也然也。」

這時,馬車已經啟動。見衛洛還在伸頭向外張望,一麻衣劍客朝她 大聲笑道:「小兒若是不舍,他日如遇劍咎可薦枕席也!久聞劍咎為人 狂放,目無餘子,半年難說一字!他方才居然與你開口,必是中意於你 。小兒可得好好準備了。哈哈哈……」

這人囂張的朗笑,引得滿街的人都向衛洛看來。衛洛連忙頭一縮, 車簾一拉,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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