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第一百二十章 手段

衛洛眨巴眨巴眼睛,涇陵公子臉上的笑容慢慢收去。

衛洛的話已傳到外面,不知不覺中,外面的說話聲議論聲都安靜下來。

涇陵公子冷冷地盯著她,冷冷地盯著。

衛洛已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堂堂公子,難道還真強求?

當下,他眉眼一斂,俊臉陰沉,低聲喝道:「出去!」

……「然。」

衛洛的聲音有點顫,這麼得罪他,她有點後怕。可是,她不能真的 就這樣給他暖了被,睡了啊。她不行,她真的不行,她雖然想著開放些 ,可是,她的腦子剛轉向那情景,她就緊張,她就害怕,她就不安。

她不能,她喜歡這個男人,光是靠近他她便失控,她不能讓他得了 她。他得了她,他自是無事人一樣,她呢,她能不能放開,能不能真不 在乎?她不知道,她不敢冒這個險。無論如何,她的人生要由自己把握 ,不被情慾主宰,不能失去控制。

衛洛掀開車簾,跟馬夫說了一聲後,馬車便緩緩停下。衛洛縱身跳 下,來到後面賢士們的馬車前,坐在了馭夫之側。

馬車緩緩駛動。

晚風徐徐吹來。

這時的晚風,吹到臉上已臊意漸消,涼意大生。衛洛抬頭望著天空 中閃亮的群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

半晌,她才低下頭,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管如何,今天她贏了! 現在她不再是奴,也不會給涇陵公子暖被。她今天晚上還可以安眠。

馬車『支格支格』地滾動聲,在這樣的夜晚,顯得很刺耳。

不一會,馬車便駛入了涇陵公子府。

恢複了愉快心情的衛洛,高高興興,屁顛顛地抱著自己的一些物事 ,回到了原來的居處。現在,她又是賢士了,在涇陵府的賢士,可以不 穿麻衣的,因此,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麻衣脫下,這麻衣太硬太 粗,刺得肌膚又癢又疼。她換上一身由厚錦織成的賢士裳服。

黑暗中,她拿出木劍,開始用手輕輕地摩挲著。房中黑沉沉的,只 有星光透過紗窗灑入淡淡的光芒。

饒是如此,衛洛也閉上了雙眼。她開始用耳朵來傾聽,來感受。她 聆聽著風的呼吸,感受著樹葉的拂動,蟲的爬行。

漸漸的,遠處傳來的笙樂,府中偶爾的人聲,院外劍客們的腳步聲 ,隔壁所睡之人的呼吸,她都已聽不到了。她只能聽到飄然而來的風, 它無跡可尋,無處不在卻溫和之極。

衛洛緩緩站了起來,她閉著雙眼,手中木劍輕輕揮出。這一下動作 ,輕飄舒緩,若進若退,若疾若緩。

此時的衛洛,應和著風聲,木劍輕揮。每一下揮出,便如風之疾進 ,每一下轉折,又如風之無常,每一下回退,便如風之暫息。

這時刻,天地是安靜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外面的風 聲,還有手中的木劍。

隨著時間流逝,衛洛胸腹處熱烘烘的,暖洋洋的,舒服之極,通泰 之至。這種彷彿回到母體的感覺,令得她煩惱盡去,所有隱藏的不安和 恐慌都已消失,所有的不甘和愛戀也已不在。在的,只有她的劍!

這一晚,衛洛一直練到雞鳴時才稍作休息。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弄了一點井水,她開始清洗起來。

涇陵公子知道她是女兒身後,最大的好處便是,他允許她獨自住一 偏遠的房間。有了獨自的空間,她便可以洗澡,可以安睡。

清洗完後,衛洛大步向涇陵公子的書房走去。

昨天,她得以恢複她的賢士身份,然而,涇陵公子並沒有給她安排 什麼事務,她得去找他。

這裡的消息,是傳的最快的,前幾天對她虎視眈眈,還沒有來得及 伸手的人,此時又恭敬了,見到她走過時,又得微笑以對。

衛洛來到書房外。

涇陵公子正在與食客議事,衛洛瞅了一下,裡面的食客一二等的都 有。再一瞅,這些食客都是平素以狡而不正出名的。衛洛歪著頭想了想 ,覺得自己也是個狡而不正的人。於是,她便悄然提步而上,來到眾食 客身後,在最後面的榻几上跪坐下。

涇陵公子跪坐在榻上,他臉帶溫和的笑容,徐徐說道:「秦太子索歸一事,諸位如何看來?」

一個高瘦的食客站了起來,雙手一叉,向涇陵公子朗聲說道:「秦 乃強鄰,上次他雖算計於我,然則,現在楚國勢大,秦與晉合力方能抗 之。不如公子送他歸國,他日太子衍繼位,秦晉也可聯手相抗強楚。」

涇陵公子聞言沉吟起來。

這時,另一個長相端正,臉孔白皙的食客站了起來,他叉手大聲說 道:「太子衍之所以為質,乃因公子之故。如此大恨,怎能一朝得消? 他若歸國,必深恨公子。依我之見,不若斬之!」

這人聲音沉沉,語氣中殺氣畢露。衛洛向他看了一眼,暗暗忖道: 這人看起來斯文,殺氣居然這麼重。

這兩食客所說的話,各有各的道理,意思卻完全相反。涇陵公子眼 一轉,看向一個消瘦如柴的老頭。

這老頭臉孔枯瘦,配上那一身顯得無比單薄的青袍,再配上他頭上 高高的竹冠,其形狀不知為啥,竟讓衛洛想到了枯竹。這人就是一根枯竹。

涇陵公子看向那老頭,恭敬地問道:「南公以為如何?」

南公伸手撫了撫下巴上的兩三根稀疏的鬍鬚,皺眉說道:「以臣之見。此事當觀秦。」

「哦?」

涇陵公子雙手扶膝,身子前傾,一臉期待地等著他說下去。

南公向他叉手一禮,說道:「若秦侯中意之公子強過太子衍,那太子衍可歸也。若秦侯身邊盡酒色之子,可宰也!」

「善!」

涇陵公子雙手一合,大聲讚歎了一句後。朗朗地說道:「南公之意 ,正是我意。如今秦侯病重,所餘四子,除少子和太子衍外,二子勇, 三子仁,皆得民心。太子衍雖有小才,然其性疏懶,實不堪也。我欲歸之。」

他說到這裡,眾食客紛紛議論起來。

這時,涇陵公子輕輕一笑,抬眉說道:「然,秦人為他刺殺於我, 此事不能善罷。我欲令他當眾監刑,親斬眾人方放他歸國。」

眾食客都是一怔。不過一轉眼,便有人明白過來了,那南公枯瘦的 臉上笑容滿溢,連聲讚美道:「善!大善!如此一來,太子衍失人心矣 。既失人心,便不足為懼。他太子名份猶在,公子略一助力,便可使他登秦侯之位。如此之人為秦侯,秦不足懼矣!」

衛洛也連連點頭,暗暗想道:那些秦人為了太子衍而刺殺涇陵公子 。如果太子衍為了歸國,竟然真的親自斬殺了那些秦人,是會令人心寒 的。涇陵公子在令他失去人心後,再送他回國,助他得王位,秦上下不一心,自然不足為慮。他這心思真是很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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