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安潔還有點擔心,怕DR.G過兩天頭腦清醒過來又退縮到他那防線後面去了,但她發現事情好像沒這麼糟糕,他現在似乎已經成了一隻過河的卒子,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他似乎已經不能向後退了。
他除了上班,其他時間都跟她呆在一起,幹活的時候就一人一台電腦,並排坐在她卧室的那張床上。兩人有時做程序,有時寫PAPER,做著做著,他會伸過頭來吻她一下。她也會不時地扔下電腦,跑到他懷裡去看他在幹什麼,然後在他電腦上指指戳戳地搗點亂。
不幹活的時候,她總愛拷問他,問他從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總是不正面作答,而是問她:「你希望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希望你從看見我的第一天就愛上我了。」
「那就是從看見你的第一天開始的。」
「不夠,我希望你還沒遇見我的時候就愛上我了。」
「那就是還沒遇見你的時候開始的。」
她挑他的邏輯毛病:「你還沒遇見我,怎麼可能愛上我?」
他有他的反邏輯:「怎麼不可能?不是有很多人說第一眼看見一個人,就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早就認識這人一樣嗎?」
「那你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
「是啊,我覺得你好像——」
「像誰?」
「像我以前養過的一條小狗——」
她亂拳上陣:「好啊,你說我像小狗——」
他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懷裡:「像小狗不好嗎?我最喜歡小狗,讓我抱抱小狗——」
她很開心,笑眯眯地看著他,坦白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像我的姐夫,背影特別象,而且都是一邊走路一邊拋著手裡的鑰匙——」
「暗戀過你的姐夫吧?」
她覺得他太精了,只好老實承認:「也算不上暗戀,不過我那時還沒遇見過超過我姐夫的人。」
一般象這樣的話題,說到這種程度他就不肯往下說了,水到渠成的一句「現在你遇見了超過你姐夫的人了?」,他是絕對不會問的。
她好像從他們突破防線的那一晚起,就開始吃他EX的醋。在那之前,她好像沒這麼酸溜溜的,可能是那時連他是什麼心思都猜不透,也就沒有閑心和資格吃他EX的醋。現在好像有點在其位要謀其政一樣,時不時的,就會冒出一股酸水來。
她知道他很注意,從來沒提過他EX,家裡也沒有EX留下的痕迹,但她知道他們還有聯繫。有天他正在浴室洗澡,他的手機響了,她就幫他接了,問了一聲HELLO,就聽見一個女聲說要找ANDY。她說ANDY在洗澡,問要不要帶個口信。
那個女人猶豫了一下,說:「你就說ANN打過電話了,叫他給我打過來。」
她一猜就猜到這個女人就是他的EX,她好不傷心!她一直喜歡聽他叫她「ANN」,覺得他叫得那麼親切溫柔,聽得她的心都要融化了。卻原來他的EX也叫ANN,他那親切溫柔的叫法是在他EX那裡練出來的,說不定他就是因為她跟他EX的英文名字一樣才會喜歡她的。
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她不理他,一個人坐那裡生悶氣。他邊用浴巾擦頭髮邊問:「剛才誰打電話來?」
「你——老婆!」
「我沒有老婆。」
「為什麼她也叫ANN?」
他開玩笑說:「那你就要去問她了。」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問,「你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可能那個ANN在問剛才接電話的是誰,他說:「說了你也不認識。」然後他這邊是好一陣沉默,大概那邊在長篇大論,再然後他說,「噢,謝謝你告訴我,再見!」
他掛了電話,她問:「是你的EX?」
「嗯。」
「你——跟她還有聯繫?」
「不用搞得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嘛——」
她哭喪著個臉,但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也知道他這不是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但她心裡就是不舒服,因為他有一個過去,而那個過去里沒有她。她恨不得完全徹底地擁有他,擁有他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擁有他的思想、靈魂和肉體。但她知道這不可能,永遠也不可能,她開始感到愛「二手男人」的痛苦了。
他摟著她,說:「你不喜歡我跟她有聯繫,那我就不聯繫了。」他把手機打開,讓她看著,把一個電話號碼刪除了。
她說:「這有什麼用?她可以打給你---」
「我可以BLOCK她——」
她見他這麼無原則地討好她,又找不出跟他賭氣的理由來了,不管他會不會真的BLOCK他的EX,至少他願意這麼說,也就夠了。她拿過他的手機,在裡面找自己的電話號碼,但沒有,她撅起嘴找岔:「怎麼沒有我的號碼?」
他指指他的頭:「在這兒——」然後他就一順水地背出了她的電話號碼。
她滿意地笑笑,又找一岔:「你是不是因為我也叫ANN才——喜歡我的?」
「你把我說得太浪漫了。名字只不過是個代號,」他用朗誦的口氣說,「那被稱為玫瑰的,難道換一個名字就不再芬芳了嗎?」然後他提議,「我以後叫你ANGEL好不好?」
「不好,哪個ANGEL臉上會有疤?」
她躺在他懷裡,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臉上的疤痕附近遊走,說:「顏色越來越淺了,凹下去的地方也不那麼明顯了,過些天就會消失了。到那時你就去尋找你的白馬王子,好不好?」
「不好,傷疤肯定不會消失的,再怎麼也會留下一些痕迹。」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因為她最不喜歡聽他叫她到外面去找白馬王子了,她問,「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在你辦公室,你——叫我KIDO?」她見他有點發窘的樣子,越發不放鬆,追問道,「你那次怎麼會叫我KIDO?」
他笑著點點她的額頭:「你不是KIDO嗎?」
她把自己那個有關KIDO的笑話講給他聽,他聽得哈哈大笑,尤其喜歡「熟悉的地址」和「你得到我了」那兩段。
她說:「那你以後就叫我KIDO,好不好?」
「嗯---那不好吧?一講起來,你可以說『I-mdoingmydoctor』,我說什麼?我說『I-mdoingmykindergarten?』」
她笑昏了,捂住耳朵說:「不聽不聽,小狗念經。你太黃了!」
不過從那之後,他就叫她「KIDO」了。但她總不知道該叫他什麼,有時就「哎,哎」地叫他,有時叫他ANDY,大多數時候還是叫他DR.G。他糾正了幾次糾不過來,也就由她去了,說這樣也好,免得在學校叫失了口。
她丟掉拐杖之後,就回學校上課了。她的車雖然只撞壞了前門,但保險公司估了一下價,說修車的錢比車本身的價值還貴,就報了TOTALLOSS,陪了幾千塊錢給她。她姐姐給她買了輛新車,但DR.G不讓她自己開車,說她右腿的傷還沒全好,使不上勁,怕她開車出問題,就把她的車停在他的車庫裡。她上課的那幾天,他開車把她載到木亞華那裡,然後她再打電話叫學校的殘疾人專用車來接她,木亞華作為照顧她的人,也可以坐那輛車。
這樣做,有點繁瑣,但比他直接載她去學校好,可以避免被人發現他們兩人的關係,因為B大有規定,對FACULTY跟自己所帶的研究生談戀愛是STRONGLYDISCE。他們兩人的事,只告訴了木亞華和崔靈,一方面因為她們兩個是安潔的好朋友,另一方面,也因為有很多事得請她們兩個幫忙。
木亞華開玩笑地對安潔說:「師母,看在我一直對你不錯的份上,你在我導師耳邊吹枕頭風的時候,千萬別說我壞話啊!」
安潔鬧了個大紅臉,第一次意識到她跟木亞華的關係有了這種變化。
木亞華又說:「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一搶就搶到手了。現在是不是幸福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安潔的確是覺得很幸福,所以笑得合不攏嘴,謙虛說:「主要是因為我臉上的疤,他怕我想不開要自殺,所以只好從了我——」
「你算了吧,他那麼傻?連真自殺假自殺都看不出來?他其實早就有那個心思了,只是不知道礙著什麼,不敢放肆而已——現在有了這個借口,他自己對自己就有個交待了。」
有天安潔在木亞華家等DR.G來接她回家,突然看到鍾新來了。她有點慌張,但鍾新好像不記得那次的交鋒了,很客氣地跟她打個招呼,就跟木亞華到卧室里去說話。她坐在客廳,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但因為沒有上下文,所以不太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是跟離婚有關的事。
後來鍾新走了,安潔問:「今天真不該到這裡來的,讓他看見我了——」
木亞華不以為然:「他看見你怕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