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潔看來,木亞華是個婚姻受挫的人,應該比較保守,而崔靈明明是個雀占鳩巢的第三者,難道不應該是個大膽開放的「新新人類」嗎?怎麼木亞華在攛掇她進攻,而崔靈卻在警告她防守呢?
後來崔靈講了一件事,總算使安潔明白為什麼崔靈這麼忌諱女生主動投懷送抱了。原來崔靈曾經有過一個初戀的男朋友,是當時的「院草」,據說是才華出眾,相貌超群,愛慕他的女生成堆,崔靈花了一點功夫才追到的。崔靈那時的感覺是「今生唯此一人」了,所以兩人很快就突破底線,把伊甸園的禁果吃掉了。
下面的故事就太陳詞濫調了,連崔靈講的時候都一再強調「太老套,太老套」。老套的故事就是崔靈發現自己懷了孕,焦急地去向她的白馬王子討主意,結果白馬王子回答說:「我怎麼知道這是我的孩子?你能向我投懷送抱,難道不能向別人投懷送抱嗎?」
安潔詫異地問:「真有這種人?我一直以為是——那些粗製濫造的小說里瞎編的呢。」
崔靈撇撇嘴:「我跟你說,生活有時比粗製濫造的小說還——缺乏想像力。哼,堂堂的U大才子,竟然連個創新點的話都不會說,沿用這麼一句三流小說里的三流小白臉才會說的話——真叫人大跌眼鏡——」
安潔少不得來一個事後諸葛亮:「他不是不相信是他的孩子嗎?你就把孩子生下來,化驗DNA,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嗯,這辦法倒是科學,但是有什麼意思?就算最後證實是他的孩子,而他不得不跟我結婚,那又能幸福嗎?他說了那樣的話,我肯定是不會要他的了。而我如果做個未婚媽媽,不是把這我這一生都毀了嗎?天天看著一個跟他長相一樣的孩子,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幹什麼。到時候毀了自己不說,還貼上孩子,我才沒那麼傻呢——」
「那——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一聲不吭地把孩子做掉了,換個環境,從頭開始,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惡夢醒來是清晨——」
「那他——就不該受到懲罰?」
「想不出怎樣才能懲罰他,他也沒違法,都是兩相情願的事。最多就是把孩子生了,可以逼著他付點撫養費,但那與其說是懲罰他,還不如說是懲罰我自己。像他那樣的人,孩子只是他尋歡作樂的副產品,是他們繼續尋歡作樂的累贅。你不要指望他們受法律的制裁,也不要指望他們受良心的譴責。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這樣的男人——」
「你那時——要是採取安全措施就好了——」
「世界上沒有後悔葯賣,不過我也不後悔,如果沒這事,我沒準還會被他多騙一些日子——」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故事——平時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聰明的地方就是沒讓這事毀了我的一生,不值得,用句時髦的話說,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沒對任何人講過這事,我自己也基本上忘了這事。跟你講講,主要是怕你——重蹈覆轍——」
安潔好奇地想,木亞華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因為不主動錯過了什麼心儀的人,所以才這麼積極鼓動她大膽追求的?
後來木亞華來看她的時候,她問了木亞華,想不到還真給她猜中了,木亞華說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是她本科時的老師,據說是才華出眾,相貌超群,愛慕他的女生成堆,最後卻跟一個又瘦又黑的女生結了婚,據說沒別的原因,就是那女生追得緊。
最叫人吃不消的是那老師跟那黑瘦小姐結婚之後,並沒像人們估計的那樣,三天就厭倦了老婆,而是兢兢業業地做一個住家男人,兩口子恩愛得不得了。
木亞華感慨說:「有些男人天生就是做丈夫的料,不管誰把他追到手了,他就老老實實地跟她一輩子了。可惜我那時還有點愛面子,不然他就是我的住家男人了,不管從哪方面講,都強過鍾新——」
安潔也感慨萬千,看來人都免不了矯枉過正。因為主動吃了虧的,就變得矜持;因為矜持吃了虧的,就變得主動,而且總希望自己的經驗教訓能拯救別人。
現在她搞得有點無所適從了,想主動吧,有因為主動吃虧的例子擺在面前;想矜持吧,有因為矜持吃虧的例子擺在面前。好像只能走中間道路,但她不知道中間道路是什麼。
她跟姐姐談起這事,姐姐說:「別人的經驗教訓,只能作為借鑒,不能因為別人吃過虧,就嚇得自己也不敢生活了。還是順其自然吧,你自己覺得怎麼樣好就怎麼樣做,畢竟你是在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過別人的生活。」
她覺得姐姐的話很英明,但沒有什麼可操作性,都是提綱挈領的東西,把握大方向的,至於具體的一言一行該怎麼說怎麼做,姐姐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
下次崔靈來的時候,又扔出一顆炸彈,首先就是象所有私家偵探一樣,把「公家」偵探鄙薄一番:「那些偵探真是白吃飯的,到現在也沒查出什麼頭緒來,還對我百般保密,好像怕我搶了他們的飯碗一樣。」
安潔知道姐姐也給警方打過幾次電話,詢問破案情況,但沒問出什麼結果。她自己從來沒問過警方,一是她覺得自己英語不好,問也問不清,聽也聽不懂,還不如讓姐姐去問。二是她並不是那麼關心破案進展,因為一旦破了案,她就沒理由住在DR.G這裡了。她也不是很擔心那個瘋子再來作案,因為她現在住在這裡,應該沒人知道。就算這案子一輩子破不了,她得一輩子住在DR.G這裡,她也沒有意見。
崔靈說:「我就知道警方靠不住,他們破不了的案子堆成山,哪裡破得了我們這個案子?還是我親自出馬,總算有了一點結果。」
「有了結果?你怎麼——破案的?」
「我去找了那幾個經常在我車裡搗亂的小孩。」
「是嗎?你怎麼樣找他們的?」
崔靈得意地說:「我用幾張合成的假照片把幾個小孩詐了一通,說那就是他們在我們車跟前搗亂的照片,現在我的朋友出了車禍,警方正在調查他們,如果我給警方看這幾張照片,他們就完蛋了;但如果他們告訴我實話,我就不向警方報告,也不告訴他們的父母。結果那個JAMAL——就是那個黑小孩——承認他往我汽車的油箱里放過東西。但他說是個MAN叫他放的,那人說放進去可以讓汽車發出一種WEIRDSOUND,很好玩,所以他就放了,只是FORFUN。」
「是誰叫他放的?」
「他說不認識那人——我把鍾新的照片給他看了,他一會說是,一會又說不是。我又把——我男朋友的照片給他看了,他也是一會說是,一會說不是。後來他告訴了他爸爸,他爸爸就不讓他跟我說話了。」
「那我車裡的那個球是不是他放的?」
「他說不記得了。」
「你覺得到底是誰叫他乾的?」
崔靈沉思著說:「如果不是鍾新,那就只能是BRYAN或者他老婆——」
安潔不知道怎麼突然又扯出一個BRYAN來,忙問:「BRYAN是誰?」
崔靈笑了一下:「嘿,早知道你這麼孤陋寡聞,我就不用對你保什麼密了。BRYANWAY,你不知道?就是我的男朋友——」
「為什麼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就是孤陋寡聞?」
「當然不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男朋友說你孤陋寡聞,而是因為BRYAN是你的系友,也是B大電腦系畢業的,你在你們系沒聽說過他?ANDY肯定知道他,木亞華可能也知道——」
「BRYAN這麼有名?」
「他在讀博士期間就搞了一個專利,然後就退學開公司去了,現在也有不少身家了——」
「噢,難怪他那麼大方,送你敞篷車,又跟你在外面租行宮——」
「他對我說你們系裡總是把他當榜樣,拿出來鼓勵大家努力學習,看來是他在吹牛了,你根本沒聽說過他嘛。」
安潔連忙說:「可能系裡是講了,但我沒注意聽,或者沒聽懂。跟你男朋友比,我們太慚愧了,只知道讀書,哪裡有本事搞出什麼賺錢的科研發明——」
「賺錢也不光是創造力大小的問題,他老爹有點錢,在他羽毛未豐的時候支持了他一把。他如果跟我們一樣,又窮又是外國人,恐怕就算有技術也不能轉化為商品。哎,不說他的輝煌史了,我可能要跟他鬧翻了——」
「為什麼?就為他要搞婚前協議的事?」
「也不光是為那事,那只是個導火線。主要是這次,他不讓我在警方面前提他的名字,怕鬧得滿城風雨,影響他賺錢。但是不提他的名字怎麼能破案?這事如果不是鍾新乾的,只能是他那方面的人乾的,不是他自己,就是他老婆,或者他老婆雇的人,或者是他雇的人。不管怎麼說,不把他說出來,這案子就不能破——」
「不過你就是把他供出來,這案子也不見得能破——」
「他也是這樣說,他說這種作案的手法很狡猾,你沒法確定作案的時間,你就沒法確定是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