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已經回來了,正躺在床上看電視。見安潔回來,就問:「今天手氣怎麼樣?」
「手氣太好了,我贏了五十塊錢!」
「是嗎?那你真的不錯,我今天下午就把今天的限額輸光了,所以沒再上場。」
「梁超呢?「
「他還在玩,他今天手氣不錯。」
「你不去陪他?不去看他賭?」
姐姐笑著說:「我去看,他肯定要輸。你沒聽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
她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擔心地問:「真的是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嗎?」
「只是這麼說說,其實也不見得的,你今天不就是情場也得意,賭場也得意嗎?」
她一驚,還以為木亞華打電話來彙報做媒的事,被姐姐接到了。她馬上問:「我怎麼情場得意了?」
「人家烏鋼追得這麼緊,陪得這麼盡心,還不算情場得意?」
她大失所望,因為她完全沒把烏鋼跟「情場」聯繫起來,只在記掛著木亞華做假媒的事。她對姐姐說:「我想下去轉轉,把你手機借我一下。」她拿了姐姐的手機,就跑下樓去,找了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給木亞華打電話。
木亞華接了電話,興趣十足地問她賭場的事,她描繪了一下半夜時分仍然燈火通明的賭場,又講了一下今天贏錢的經過。木亞華大呼小叫:「早知道賭場這麼好玩,就跟你一起去拉斯維加斯玩了!」
安潔不由分說把話題往DR.G那裡扯:「你今天請人吃飯了?」
木亞華說請了,接著就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地扯了半天,就是說不到正題上來。不知道扯了多久,還沒主動說到做假媒的事,安潔只好開口問道:「你——今天給老康做了那個假媒了嗎?」
木亞華一下就啞了,支支吾吾地說:「呃——提了一下——」
「他——怎麼說?」
「他說——他不打算再戀愛結婚了——」
「為什麼?」
「他不肯說是為什麼,這事好像觸及了他心裡的什麼傷口一樣,他馬上緘默不語了,我也不敢多問——」木亞華安慰說,「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對他感興趣,無所謂啦——」
安潔愣了,難道真的是賭場得意,情場就要失意?
木亞華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安潔沒好氣地說:「沒事,做個假媒能有什麼事?不過他這個人也太——自視甚高了吧?一把年紀了,又是二手,傲個什麼傲?」
木亞華解釋說:「他也不是傲,他只說不想再戀愛結婚了。我想他一定是被前一次婚姻整慘了,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仍然是心有餘悸的樣子。」
安潔意識到自己剛才發脾氣是太傻了,一發脾氣就暴露了她自己的心情。她換了個口氣說:「我是為你可惜,不然的話,你跟他真的很相配,他又那麼喜歡你的小華——也許他說什麼再不結婚只是一時的衝動呢?」
「我有個感覺,他是很認真的。我認識的男人也不算太少,為別人介紹對象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想——媳婦哪些人不想。說實話,我還很少見到男人完全不想媳婦的,不過我覺得他就是一個。你想,他離婚幾年了,如果換了別人,還不想媳婦想瘋了?一聽我給他介紹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他還不跳起來接受?」
「我算什麼?人家——老康不就沒跳起來接受嗎?」
「所以我說他有點怪。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怎麼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心死了一樣呢?波瀾不驚的,好像就準備一個人過一輩子一樣。」
現在安潔的好奇心又全部轉到弄清DR.G為什麼不找老婆的事上來了:「他怎麼可以預先就下結論說自己不再戀愛結婚了呢?結婚可以預先決定結不結,難道愛情也可以事先就決定愛不愛嗎?他說不戀愛了,如果他突然遇到一個值得他愛的人呢?」
「可能值得他愛的人就是他的EX,現在EX跑了,他的心也被EX帶走了,所以才發誓再不婚娶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以前一直不相信有這麼——痴的男人,現在看來還真有這種人呢。」
「那你怎麼辦?」
木亞華說:「其實我對他也沒做多大指望,他比我年輕,這是我的一塊心病,以後會弄得我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我何苦要找個比自己小的男人呢?本來我三十七也不是什麼錯誤,但就因為他才三十五,我三十七就成了一個錯誤了,連自己心裡都發虛。我還不如找個老傢伙,丈夫老一點,就該丈夫心裡發虛,我就不用發虛了。」
「那還是你以前那個導師比較合適。」
「我也是這樣想。像我那個導師呢,我一跟他接觸就能感覺到他有那個意思,因為他總是跟我講他前次婚姻多麼不幸,他前妻多麼虛榮,嫌棄他錢少——」
「你導師是教授吧?他還錢少?」
「他那時還是副教授,文科的副教授年薪並不高,比電腦系的副教授少好幾萬。你說說看,如果他不想在我面前推銷他自己,有什麼必要對自己的學生講他跟前妻的矛盾呢?老康就不同,說到離婚的事了,他就封了口,不肯說他EX的壞話,也不願講他們之間的事。一提介紹女朋友的事呢,他就說不想再婚,然後就沉默寡言,所以我一下就能感覺到他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了——」
「那你就這麼——算了?」
「不算了還能怎麼樣?我臉皮再厚,也只能厚到這個地步。再說像他這樣的男人,一門心思都在前次婚姻上,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也沒意思,等於是嫁了個半死人。不錯,我考慮問題很實際,但我最多也只能實際到跟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結婚。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我還是忍受不了的,忍受得了我也不會跟鍾新離婚了。」
「那——你那個導師他——還在那裡等著你?」
「不知道是不是等著我,不過他還沒再婚倒是真的。我一直都給他一點希望,不時地講講我跟丈夫之間的矛盾,給他一點想頭,把他KEEP在那裡,做個BACKUP。」木亞華一下把話題轉到她那個導師身上去了,安潔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就找個機會結束了談話。
她打完電話,心情很沮喪,雖說是做假媒,但她仍然覺得是被DR.G拒絕了一把。她好佩服木亞華,幾句話就把DR.G打發掉,轉到BACKUP那裡去了,而她就沒這個能耐。也不知道是感情上受了傷,還是自尊心受了傷,或者兼而有之,反正就是很難受。
她很後悔讓木亞華去做這個假媒,DR.G怎麼會知道這只是假媒?他心裡不還是認為是她叫木亞華來做媒的嗎?她覺得吃了天大的虧,丟了地大的人,就這麼一下,就在自己的戀愛史上留下了一個污點,從來都是她拒絕男生的,現在搞得好,搞出一個拒絕她的男人來了。
這使她充分認識到,在情場上要想不輸,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愛,更不要去表達愛。你愛,就有可能受傷;你示愛,就有可能被拒絕。無所愛,就無所懼;無所求,就無所拒。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直搞到凌晨六、七點了才睡著,早上自然是沒辦法起床了,乾脆就賴在床上睡懶覺。姐姐想陪她,反而把她弄得極不耐煩,說姐姐呆在那裡影響了她睡眠。姐姐沒說什麼,只把手機留下,就下樓找姐夫去了。
烏鋼來找她去牌桌上「賭真的」,她煩得不得了,把烏鋼搞糊塗了,詫異地問:「你——怎麼啦?昨天不是說好去牌桌上賭的嗎?」
她搶白說:「昨天,昨天,你還好意思說昨天,都是昨天惹的禍,贏那幾十塊錢,害我——」
她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但烏鋼好像覺察到什麼一樣,臉上頓時晴轉多云:「贏錢怎麼啦?連帶你——情場不順了?」
她突然有一種害怕,好像是怕連烏鋼也離開她一樣,她否認道:「什麼情場不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說——害得我昨晚沒睡好,老在想賭錢的事——」
烏鋼的臉剎那間又多雲轉晴:「噢,是因為太興奮了?那你再睡一會吧,睡好了,給我打電話,我在下面房間里等你——」
烏鋼走後,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卑鄙而又可憐,明明不愛烏鋼,還要把他當個BACKUP拴在那裡,不肯放走。當她認為DR.G那邊有點希望的時候,就對烏鋼兇巴巴的;一旦被DR.G拒了,就馬上換一付面孔,給烏鋼一點曖昧的想頭,借烏鋼來鼓舞自己的自尊心。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卑鄙的人?
過了一會,她又為自己平反昭雪,如果這就是卑鄙的話,那世界上卑鄙的也不只她一個。木亞華不也一樣嗎?把她的那個導師當作一個BACKUP留在那裡,先試試DR.G這邊,一看不行,馬上就轉嚮導師那裡去了。說不定大家都這樣,不這樣的是因為沒有人給他們做BACKUP,說明有條件的都會這樣,因為這樣才能進可攻,退可守。
她安慰自己說,可能情場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能盡量爭取別做人家的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