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快的遭遇

「沃多老伯!」托普老伯說,「多麼美妙的聖誕派對啊。你作為妖精委員會的會長,真是用心良苦,安排得這麼……」

「別管什麼聖誕不聖誕了!」沃多老伯打斷了他的話。

大廳里鴉雀無聲。然後,沃多老伯又說話了,他不怒自威,令人膽寒:「托普老伯,我需要跟你談談,還有這個人類。在委員會辦公室。現在。」

「委員會辦公室?」

妖精舉起手杖,指了指樓梯:「馬上就來,托普老伯。刻不容緩。動作要像馴鹿一樣快。」

托普老伯點點頭。他轉過身,叫小奴熙在這裡等著,然後示意尼古拉斯跟上他。尼古拉斯照辦了,他必須彎下腰爬上大廳後面的樓梯,這使他不免感到有點滑稽可笑。二樓的天花板很低,橫樑更低。

尼古拉斯跟著兩個妖精,經過另外兩個穿黑衣服的妖精。這兩個是男妖精,但沒有留鬍子。他們把守著一道門,門上標著「委員會辦公室」。接著,尼古拉斯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對他來說有點太矮的房間。每把椅子上都刻著一個名字。

「把門關上!」沃多老伯吩咐,然後對托普老伯說道:

「你沒有參加上次的會議嗎,托普老伯?」他問,指著刻有托普老伯名字的那把椅子。

「參加了,參加了。」

「那麼你應該清楚妖精的新規矩。不許把人類帶到這裡來。」

「可是,我沒有把他帶來。我是偶然發現他的,他和他那隻虛脫了的馴鹿,差點就沒命了,所以我……所以我……」托普老伯越來越緊張,沃多老伯用眼睛專註地盯著他的木屐。一秒鐘後,這個白頭髮的妖精就雙腳離地,懸空飄了起來。

「所以你就怎麼樣了呢?」沃多老伯問。尼古拉斯注意到托普老伯在拚命地喘氣,雖然沃多老伯並沒有靠近他身邊。突然,托普老伯頭朝下顛倒過來,懸空地升向了天花板。餅乾紛紛從他口袋裡掉出來。他的鬍子垂在鼻子旁邊。

「拜託,」尼古拉斯說,「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想……」尼古拉斯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嘴被突然關閉了,嘴唇和下巴都動彈不得。沃多老伯個頭雖然不高,但他的魔法著實厲害。

「我就念了個小小的希望咒。」托普老伯結結巴巴地說。

沃多老伯氣得腦門更紅了:「一個夢芯?用在一個人類身上?」

懸空顛倒的妖精點點頭:「是的,沃多老伯。對不起。但我只有那樣才能救他。而且,夢芯只在好人身上才起作用,所以我認為是安全的。我當時跟小奴熙在一起。如果我坐視不管,就讓他在小奴熙的面前死去,會樹立一個什麼樣的榜樣呢?」

沃多老伯氣得渾身發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肯定知道,你給予這個人類的禮物,是他根本不配得到的。我猜想你已經把小奇普的遭遇告訴了小奴熙吧!」

尼古拉斯想說話,但他的下巴仍然被鎖住,舌頭僵硬地躺在嘴巴里,像一條死魚。

「沒有。我不想把她嚇著。我希望她對人抱有最好的信念,甚至包括人類。她能看出善良……」

沃多老伯鬍子上面的皮膚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就像荊棘叢上方的一輪落日。傢具在搖晃,似乎整個房間都感受到了沃多老伯的怒氣:「我們的法術不是為人類服務的。」

「求求你,」托普老伯懇求道,「我們別忘了以前的情形是怎樣的。早在……我們是妖精啊。我們要用自己的法術行善。你肯定記得。那時候你的報紙上滿滿的都是好消息。」

沃多老伯大聲笑了起來:「不錯。《每日雪情》以前確實登滿了好消息。但是光靠好消息,報紙賣不掉啊。」

「但好的就是好的!」

沃多老伯點點頭:「這我並不反對,托普老伯。我們確實必須用我們的法術去行善。所以我們必須明確宣布,以後任何外人都不得進入這裡。我們必須團結一致,目標明確。我們應該感到幸運的是,這裡沒有誰的意志比掌權人,也就是我,更強大。我是通過民主的形式當選,以我認為合適的方式來統治妖精堡的。」

托普老伯仍然在半空中掙扎,呼呼地喘著粗氣:「公正地說,沃多老伯,你當選其實多虧了你是《每日雪情》的老闆,有那份報紙支持你的選舉。」

「滾!」沃多老伯說。

沃多老伯似乎是用意志的力量,把可憐的托普老伯從窗口扔了出去。尼古拉斯聽見嘩啦啦一陣水花潑濺,跑過去一看,妖精落進了房子外面的湖裡。他想大喊一聲,看他的新朋友是不是沒有大礙,然而他的嘴巴仍然被鎖得死死的。

「好了,人類,跟我說說你為什麼上這兒來吧。」沃多老伯說。

尼古拉斯轉過身,面對著那個怒氣沖沖的黑鬍子妖精。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變暖、變軟,鎖解開了,舌頭又恢複了活力:「我想去遙遠的北方。我想找到……」

「什麼?」沃多老伯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隻老鼠,「是想找到這隻老鼠嗎?」

米佳看著尼古拉斯,滿臉驚恐。

「米佳,你沒事吧?」

「別擔心,老鼠在這裡是受歡迎的。老鼠從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傷害……」

沃多老伯疼得輕輕尖叫了一聲,因為米佳咬了他一口。

然後米佳跳出沃多老伯的手心,匆匆朝尼古拉斯爬來。尼古拉斯把米佳撈起來,安全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好了,你得到了你來尋找的東西。現在走吧,從我的視線中離開。」

「不,還沒有完全找到。我是出來尋找我爸爸的。」尼古拉斯說。

妖精的眼睛瞪大了。「你憑什麼認為他在這兒?」他陰沉著臉問道。

「因為他要去遙遠的北方。他總是跟我說,你們都是真的。我指的是妖精。我爸爸相信你們的存在,我也想相信你們的存在。反正,他是往這兒來了,跟另外幾個人,想找到你們存在的證據……」尼古拉斯聽見自己的嗓音哽咽了,他可能會像姜味餅一樣變得支離破碎,「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到了這裡。」

妖精摸著自己的鬍子。「嗯。很有意思。」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他從桌子中央的一座姜味餅住屋上掰下了一角房頂,吃了一口。他湊過來,臉上甚至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跟我說說你爸爸吧。他長的什麼模樣?」

「他個子很高,身高差不多是我的兩倍;身體很結實,因為他是個伐木工;他穿著有點破舊的彩色衣服,拉著雪橇,拿著斧子,還有……」

沃多老伯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我出於好奇,想問問你爸爸有幾根手指?」

「九根半。」尼古拉斯回答。

沃多老伯笑了。

「你見過他嗎?他還活著嗎?」尼古拉斯焦急地問道。

沃多老伯舉起了拿權杖的手。尼古拉斯看到桌子和那些椅子都離開了地面,隨即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砸穿了地板,掉到了下面的宴會大廳,嘩啦啦地落在了地板上。樓下那些妖精還在享用他們的聖誕盛宴,桌子和椅子險些砸中他們。

妖精們都驚訝地抽了口冷氣,看見了仍然站在委員會辦公室里的尼古拉斯和沃多老伯。沃多老伯此刻提高嗓門,為了讓大家都能聽見:

「我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你爸爸是伐木工喬耳嗎?」

尼古拉斯只能實話實說:「是的。」

樓下的妖精們又抽了口冷氣,比剛才還響,接著就開始交頭接耳。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一時間,尼古拉斯忘記了他可能會遇到怎樣的麻煩:「我爸爸到過這兒?他真的到了遙遠的北方?到了妖精堡?你見過他嗎?他……他還在這兒嗎?」

沃多老伯繞過他在地板上砸出的大洞走過來,離得近了,尼古拉斯能聞到他呼吸里的甘草味兒,看見他鬍子下面的一道細細長長的傷疤。沃多老伯說:「不錯,他確實上這兒來了,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些人中的一個?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沃多老伯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他的額頭像風吹過的水面一樣泛起波瀾和漣漪。然後,他做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事情,發表了一番高談闊論。他的講話是這樣的:

「哦,我做了一件事,」他說,「我信任了他。那是我作為妖精委員會的首領犯下的最大錯誤。我聽從了住在這裡的妖精們的善良願望。其實我一直就知道,善良只是軟弱的另一種說法。善良來源於快樂,因此,在過去幾個星期里,我盡了種種努力製造不快樂。不快樂被嚴重低估了,特別是對妖精來說。一千年來,妖精們一直是快樂、高興的。他們為永遠不會光臨的遊客做禮物,甚至還建造了一座迎賓塔。我們是多麼愚蠢啊!每個星期二,不管委員會的首領是誰,都會坐下來商討迎賓計畫。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客人需要歡迎!」

他頓了頓,指著牆上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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