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冉閔和陳容

王七郎送來禮物,與陳容在南陽王府住了兩天兩夜的消息,同時流傳開來。幾乎是突然間,陳容發現自己庭前車水馬龍,求見的,看熱鬧的女郎們,川流不息。

這是陳容回到陳府的第三天。

她聽著堂房中傳來的嘻笑聲,朝著平嫗使了一個眼色,悄悄地向後退出。整整陪著這些人說了一個時辰的話了,陳容實是厭煩了這些沒休沒止的詢問,和總是意有所指的話語。

平嫗見她開溜,悄悄點了點頭。

陳容來到後門處,身子一閃,便步到了樹叢當中。

天空上白日當空,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陳容望了望,腳步一折,想回到寢房拿出馬鞭悄悄甩一甩。

就在這時,圍牆外面傳來一個文雅的聲音,「聽說城外出現了胡人的蹤跡。」

一陣沉默後,陳術的聲音傳來,「冉將軍也在路上了,說是午時可到。」聲音中,隱有憂慮。

冉閔回來了?陳容冷笑了一下,轉身返回。

她剛剛跨出兩步,幾乎是突然的,她身子一僵,整個人不能動了。冉閔回來了?在這個時候?不對,不對,有事情不對。……她狠狠打了一個激靈,是有事,記起來了,他這一次回來,會發生一件大事。

想到這裡,陳容嗖地衝到房中,她從寢房中摘下馬鞭,轉身衝出。

就在她風風火火地衝出時,陳茜的叫聲傳來,「阿容,阿容,你這是到哪裡去?」

陳微也叫道:「噫,阿容,你手中怎麼會有馬鞭?這,這可是那喜粗魯男人們喜歡的。」

陳容沒答,她腳下開溜,整個人如箭一般一衝而出,轉眼便只給眾女留下一抹灰塵。

眾女頓時傻了。

陳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馬舍旁,對一個奴僕喝道:「載我出北門!」

那奴僕很久沒有見過他家女郎這般慌慌張張過,雙手一拱,道:「是。」拿過一輛套好的馬車,跳上了馭夫的位置。

陳容坐在馬車中,她望了望天上的太陽,喝道:「駛快一些。」

「是。」

「再快一些。」

「是。」

……

在她的連聲催促中,陳容的馬車加快速度,也不管門衛的再三詢問,便這般衝出了陳府大門。

南陽街中,比前兩日冷清多了,街上沒有什麼行人,連乘著馬車出遊的士族子弟也不可見。

在這種情況下,馬車很順利地到了北門。

馬車一停,馭夫的聲音傳來,「女郎。」聲音有點不確定。

陳容掀開了車簾。

只見城門處,兩排二十人的士卒,全副武裝,手持長戟地守在那裡。再一抬頭,頂上的城牆處,十幾個長袍大袖,高冠博帶的中年士人出現在視野中。只是一眼,陳容便發觀這些人中,有虞公,有張公遷,也有她陳府的陳公攘,都是南陽城中影響很大的士族族長。

陳容收回目光,道:「繼續前進。」

那奴僕望著她,見她表情堅定,「駕……」一聲長喝,驅著馬車再次向前。

這時刻,陳容已把馬車車簾全部掀開,把自己和馬車裡的東西,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士卒們的眼前。

眾卒朝她盯了一眼,一一收起長戟。

不一會,馬車出了北城門。

剛剛跨出,陳容便聽到一人嘀咕道:「這小姑子,居然在這時機郊遊。」

那士卒的聲音,引起了馭夫的不安,他回頭喚道:「女郎,我們還是……」

陳容打斷他的話,果斷地說道:「繼續向前。」

「是。」

馬車駛出城門的範圍,上了官道。

官道上,顯得很荒涼,兩邊一望無際,都是枯草成堆的荒原。荒原上,時不時地可以看到幾幢小小的茅草屋。便在路旁,也有幾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惡臭味撲鼻而來的流民。

看到這情景,馭夫叫道:「女郎。」

「不要開口。」陳容壓低的聲音傳來,「你娶著車向前直衝,如有流民阻攔,不管是誰,輾過去便是。」這時的她,已經把車簾拉起來了。

馭夫遲疑地應了一聲,驅著馬車向前急沖。

越是向前走,兩側的茅草屋和流民越來越多,陳容甚至看到,有一些十幾歲的少年,正用手挖地上的草根吃。道路兩側,流民也是越來越多,有的十幾二十個聚在一起,相互依偎著取暖。這些人,在看到陳容這孤零零的一輛馬車前來時,雙眼大亮。一聲干嘎刺耳的命令中,二個三四歲的孩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走到了官道中央。

馭夫看著前方道路中央的孩子,驅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起來。

馬車裡的陳容問道:「怎地慢了?」

馭夫不安的聲音傳來,「女郎,是兩個孩子,有一個還是女娃,他們擋在路中央。」

陳容臉一沉,命今道:「馬上高喝,令他們退下,同時馬車不可減速!」

「是。」馭夫馬鞭一甩,高喝道:「退下,退下去!都給我退下去!」

他的喝聲一聲比一聲嚴厲,可那站在道路中央的兩個孩子,卻搖搖晃晃著一動不動。甚至,在他的喝聲中,一個二十幾歲的婦人還站了起來,也站到了兩個孩子的身後。

馭夫的大喝聲中,已有點急了,他嘶聲叫道:「叫你們退下,聽到沒有?」

陳容一聽,輕輕地掀開一角。她朝前方官道,聚集成堆,足有七八十個的流民們望了一眼,在他們的身後,她還看到了十來具孩子的骸骨。這些骸骨一乾二淨,像是每一根肉絲都被舔盡,骨頭都被煮了又煮之後,才有的乾淨。然後,陳容又朝前方攔路的三人望了一眼。她拉下車簾,狠狠喝道:「全速撞上去!」

馭夫大驚,急道:「可是女郎,他們是孩子!」

「不想死,就全速撞上去!」陳容的聲音中有著見慣了生死的狠煞,事實上,前一世伴在冉閔身邊時,她還真是看慣了殺人。見到馭夫不回答自己,陳容暴喝道:「撞上去!我命令你撞上去!」

半晌,馭夫才咬牙回道:「是。」聲音一落,他扯著脖子,漲紅著臉暴喝道:「讓開,聽到沒有?不讓開我就撞過來了!駕……」

馬蹄的的,車輪滾滾,陳容見車速不曾降下,心下一定。

馬車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站在官道中央的二個孩子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半點閃避的意思也沒有。

而在他們旁邊,一個瞪著銅鈴眼的大漢,正在驚叫,「快快停車,快快停車。」

在他的身後,是另一個面目秀麗的少婦的哭叫聲,「快停車,快快停車啊。你們這些天殺的士族!」

這兩人旁邊,是眼神木然,表情呆怔地看著這一幕的眾流民。

馬車捲起的煙塵衝天而起,陳容的命令聲隨既而來,「別理他們,撞上去!」

「是。」馭夫高高地應了一聲,他右手一甩馬鞭,閉上雙眼暴喝道:「駕……」

馬車一撞而過!只聽得「砰砰砰……」三聲肉體被重重撞倒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馬車一歪,慢了下來。

十幾個歡呼聲傳來,眾流民向著馬車一擁而近。

馭夫連忙睜開雙眼,他驅車技術還是很高明的,只是幾個急喝,車廂終於平穩了。

馬車一衝而過,把眾流民甩到了身後,也把那鮮血淋淋,重傷在地的三具生命丟在了身後。

那馭夫回頭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便差點嘔吐出聲。

只見那個銅鈴眼的大漢手持一把尖刀走到三個傷員面前。手起刀落間,三個正在掙扎扭動的傷員便一動不動了。

在大漢的旁邊,那個秀麗的少婦正在指揮著幾個流民用陶盆裝著三人流下的鮮血。

馭夫乾嘔了兩聲後,忍不住對陳容說道:「女郎,幸好你聰慧。」

陳容沒有回答。

馬車這般沖了一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了高舉的煙塵。煙塵中,一面寫著『閔』字的旗幟若隱若現的。

陳容見狀,命令道:「停下來吧。」

「是。」馬車駛到道路旁邊,緩緩停下。

陳容掀開兩側的車簾。

轉眼間,那煙塵已逼近而來。

就在這時,陳容把車門打開,向外探望著。

旗幟下,那個一身黑色盔甲,俊美冷酷的男人,在聽到身邊之人的低語後,轉頭向陳容望來。

他右手一揮,只有二百人的隊列停了下來。

冉閔驅著馬向陳容靠近,不一會,他勒停火紅龍馬,看向陳容。望著她,他雙手一拱,客氣地說道:「這一次孫衍籌糧,幸得女郎相助,冉閔感激不盡。」

陳容盯著他。在對上他那含著笑容的黑眸時,陳容低下頭來,微微欠身,道:「請將軍過來,我有話說。」

冉閔踢了踢馬腹,來到她身側。

他靠得如此近,近得她都可以聞到他那熟悉的體息。

陳容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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