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拜見姬師

這時,謝琅轉過頭來。

明亮的月光和火焰透過營帳,照在了謝琅身上面容上,令得他華貴逼人。

姬越轉過頭,他怔怔地看著這個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無盡優雅的世家子,久久都沒有吭聲。

他想,他輪迴了百年,苦學了百年,才堪堪達到能與這個人相逢一笑,醉飲一場的程度。

他想,這已經夠了,足夠了,再多就萬萬沒有必要了。

姬越怔忡出神時,謝琅已來到了他的身側。

他輕輕抓住姬越的手腕,然後把他一扯,姬越恍惚中身子一歪,轉眼,謝琅把他摟在了懷中。

姬越剛剛一動,他的雙臂便是一陣收緊,然後,謝琅在他耳邊低啞地喚道:「阿姒,阿姒……」

他的聲音實在溫柔,這種極致的,彷彿含了太多思念的溫柔,令得姬越又是一陣恍惚,不由停止了掙扎。

謝琅低下頭,他把自己的臉埋在姬越的頸窩中,過了好一會,謝琅委屈地說道:「阿姒,我病了……」

姬越「恩」了一聲。

等了一會,見他再無下文,謝琅顯是更委屈了,他嘟囔道:「我病了,不停的咳嗽,都吃藥了。」他都吃藥了,她還沒有問侯他一句……

姬越有點想笑,他垂著眸,過了一會才低低說道:「病得不重,很快就會好的。」

這語氣,真是淡得可以。

謝琅好久都沒有吭聲。就在姬越準備掙開他時,謝琅咳嗽幾聲,以著一種極啞的語氣低低的又道:「阿姒,陛下已經準備對我動手了。」

什麼?

幾乎是謝琅的話音一落。姬姒的身子便是猛然一僵,宛如被冰水從頭淋到腳,一時間,姬越竟是冷到了骨子裡。

這是一種姬越久違了的恐懼。

這時刻,姬越竟是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不管跋山涉水。也不管發了多大火流過多少淚。這廝都不可能看到也不會再回頭對他軟話幾句,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他想,不管是各自天涯。還是各自婚嫁,都在他意料當中。不管如何,眼前這個男人,他一定要活著。還要好生生的活著,最好活得永遠這般風光又逍遙。

心裡越是恐懼。姬越卻越是沉靜下來,過了一會,他安靜地問道:「這事是誰煽動的?皇帝準備對你做什麼?」

他表現得太沉靜,語氣太從容。一時之間,竟讓謝琅產生一種他毫無所謂的錯覺。

謝琅曾經以為,便是姬越鐵石心腸。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會軟化的!

他甚至以為,姬越聽到後。也許會覺得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對他不再那麼抗拒!

因為姬越的表現太出乎謝琅意料,於是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直是含著笑瞅著姬越許久許久,謝琅才開口說話,他沒有回答姬越的問題,反而笑了笑,「阿姒。」

他這一聲喚太溫柔太溫柔,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卻彷彿春風繞面,月夜相思,直是柔情百轉。剎那間,姬越竟是想道: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廝一向潔身自好,卻無人不說他風流多情……

見到姬越不答,謝琅低下頭,他形狀完美如弓的唇瓣在他的唇邊耳際吻了吻,然後繼續有那極溫柔的語氣說道:「阿姒,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只一月,可只要我在,你就一定要在離我不遠處,好不好?」

見到姬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也不說話,謝琅輕笑起來,他溫柔又道:「你別離我太遠,若是太遠了,我會來不及看你一眼,也來不及帶你一併前往黃泉的……」

聽到這裡,姬越笑了,他清清冷冷地說道:「哦?你要帶我前往黃泉?那你的族人呢?你的母親呢?你要娶的那個琅琊王氏的正妻呢?」

謝琅低低的笑了起來。

見他不答,姬越又冷笑道:「怪不得上次說什麼我若先死你也跟隨了,原來你所謂的跟隨便是這個跟隨法。」

再一次,謝琅笑了,他在姬越的耳邊溫柔的低語道:「是啊,這就叫生死相隨了。這世間的士族,許多都相信人有來世,所以他們早早就給自己看好陰陵,有的還捐了無數錢財給寺廟,只求他們的壁畫上佛祖旁,能有自己的畫像。我呢,這些通通不信,到時不管是屍骨成灰還是餵了螻蟻,也是無所謂。可我現在卻想啊,我都煙消雲散了,我那狠心的阿姒說不定在我身後哭上一場又自沒心沒肺地嫁人生子了,那可叫我怎麼甘心?所以我想著,無論如何,這黃泉路上要不帶了阿姒一道走,我定然是死得不痛不快的。」

說到這裡,謝琅緩緩退後一步,他含著笑,朝著外面喚道:「阿廣!」

一陣腳步聲響,轉眼間,謝廣沉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郎君喚我?」

謝琅還在沖著姬越溫柔地笑著,他懶洋洋地說道:「安排五十個精銳跟著姬大郎,告訴他們,從此後,他們一律姓姬!」

謝廣似是一怔,過了一會才沉聲應道:「是!」

「恩,還有。」謝琅繼續漫不經心地命令道:「姬大郎說,我若死了,他願意為我殉葬,這句話,你們要幫姬大郎記牢了。」

「是!」

謝廣的腳步聲離去後,謝琅轉頭笑盈盈地看向姬越,對上他的目光,他挺好聲好氣地說道:「我已經把身後事安排好了。眼下,我們來說說生前事吧。」

姬越冷著臉,他淡淡地說道:「生前事?生前事有什麼好說的?你敢娶我為妻,敢發誓這一生只要我一人嗎?」說到這裡,姬越又道:「若是那樣,你要我生死相隨,也還勉強值得。現在嘛……」他哧笑一聲。二話不說便扯開謝琅的手臂,轉身大步離去。

姬越走得很快,一直來到營帳外,一直來到黑暗處,他才猛然腳步一頓,轉過頭朝著謝琅的營帳看去。

月光下,那廝正站在營帳門口。廣袖飄飛地朝這邊望來。姬越遙遙望著他的身影。久久一動不動。

許久後,姬越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這一晚月光幽淡,姬越翻來覆去。夢中幾度驚醒,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

第二天,隊伍繼續啟程。

也許是隊伍中添了琅琊王氏的那些小姑,而那些小姑對謝琅太過關注。謝琅不想讓人懷疑到姬越的身份,也許是人太多事太雜。這一路來,謝琅再也沒有把姬越叫過去。

轉眼間,二十幾天過去了,這一天。隊伍離揚州城只有一二天的路程了。

這天中午,隊伍中又加入了十幾個世族子弟,這些世族大多是一些少年男女。

這些隸屬於揚州本地郡望家族的世族子。在遠遠看到陳郡謝氏的旗幟時,便是一陣歡呼。再一看到琅琊王氏的旗幟,又是一陣歡呼。

他們先是急急地跟著洛華濃等人見了面,在發現自己無法接近謝琅後,一個個又迫不及待地湊到了琅琊王氏的旗幟下。

陳郡袁氏的那個小姑自從被姬越驚過後,一直有點無精打采。

洛華濃的一個堂妹,有心想要奉承那袁氏小姑,便費盡心思打探了一番,在知道居然是這麼一回事後,那堂妹馬上憤怒起來,她尖聲叫道:「什麼國師不國師的?不過是一介寒門子,他竟敢這樣對待姐姐這樣的頂尖士族,還真是膽大包天了!」轉眼,那堂妹又叫道:「姐姐休要氣惱,別的妹妹不拿手,這懲治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賤之人,妹妹卻是極喜歡的。你等著,我馬上就讓那個姬越給你下跪磕頭認罪!」

那堂妹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聽了個明白,在她的聲音落下後,另一個揚州本地的世族郎君也跟著怒了,他朝著左右的那些世族子說道:「這王謝袁這樣的大族女兒,竟然也怕一個小小的寒門郎?這可真是太可笑了。」

他這話音一落,好幾個聲音同時附合道:「確實是挺可笑的!」「這人分貴賤,天分四時,乃是自然之理。那個姬越得好好教訓一下!」「對!一定要教訓一下!」

就在眾小姑小郎們的叫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就在這些人一心想逢迎這些頂尖士族,下定了決心要借著姬越博得王袁兩家的小姑青眼相看時,突然的,前方的官道處,傳來了一陣鼓雜訊。

鼓雜訊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轉眼間,一支由馬匹組成的洪流出現在眾人面前。

在劉宋世族眼中,馬實在可畏可懼之物,而眼下,這支騎士隊,卻足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而且,這支騎士隊不但跨下坐騎通通是高頭大馬,他們自己也一個個氣宇軒昂,或精神或俊秀或儒雅可精悍,竟人人出色!

「噠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漸漸的,世族小姑們都停止了喧嘩,漸漸的,小郎們也不再說話,他們一個個縮回了車中,有點不安也有點畏懼地看著來人。

轉眼間,那些騎士便衝到了隊伍前列。

隔了上百步,一個騎士便越眾而出,他雙手一叉,朝著眾人高聲叫道:「請問姬越姬大師可在?」

當下,謝廣清聲回道:「在的。」

謝廣聲音一落,便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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