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抱著她招搖

這些北魏人,雖然早就知道謝琅在南地聲望極高,可謂一呼百諾,可他們沒有想到他人也足智多謀到這個地步。以他陳郡謝氏嫡子的身份,帶領幾十上百條船來營救他們,這不算稀奇,可只憑著一個名號一桿旗幟,便能令得所有來往船隻自發附庸於後,這就不尋常了。

就在眾使臉色複雜地看著陳郡謝氏諸人時,後面,也不知誰冷笑了一聲,「南人最喜歡自相殘殺,謝十八根本不足為懼!」

這時,謝二十九朗朗的聲音再次順風飄來,「諸君,相逢便是有緣,今日既然遇上了,我與兄長願意相送諸位一程。」

不得不說,便是眾北魏使者對謝琅最忌憚,可這個時候,知道自己要與這個足智多謀的名士一道同行,北魏眾人還是由衷的狂喜起來,便是拓拔代,這時也不由鬆了一口氣,想道: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就這樣,在兩邊的寒喧中,船隻開始相互靠攏,兩船相互搭上跳板。

看到謝琅遲遲不出現,拓拔代陰陽怪氣地叫道:「你們謝十八來謝十八去的說了這麼久,怎麼直到現在他還不曾出現?」

不過,他聲音一落,謝廣等部曲便分兩列散開,再然後,他們看到一襲白衣,風華無雙的謝琅,雙手抱著一個嬌小的,約摸十四五歲的美人過來了。

所有人都想到了謝琅的風采,可就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出場。

幾個北地郎君一臉驚愕地看著被謝琅緊緊摟在懷間,衣袖遮住了面容的那美人,一個郎君終是忍不住叫道:「這個……這。真不愧是風流謝郎。」

面對眾使的驚愕,甚至面對謝廣謝二十九等人瞪來的目光,謝琅澄澈悠遠的眸子含著幾分笑。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在這種應該嚴肅以待的場合,他抱著一個美人出來有什麼不妥。甚至,在一個北地高門的郎君嘀咕時,他還風度翩翩一頜首。挺和氣地說道:「累諸君久侯了。實是家裡人淘氣,出艙時一時不慎傷了筋骨,所以遲了些。」轉眼。他命令道:「時辰不早了,走吧。」

就這樣,他一聲令下,領著部曲踏上了眾使的船隻。

謝琅從跳板上過來後。眾人還在忙碌,他們要再作安排。把一些次要之人另做一船。

代表謝十八的那個旗幟,開始冉冉降下,同時,旗語再變。

而這動作一出。原本離開得極端緩慢的眾過路船,開始戀戀不捨地降下了那面「謝」字旗,升起了代表自各家族的旗幟。

再然後。所有的船隻都開始加速,浩浩蕩蕩地匯入了長江河流中。

……

姬姒今天非常倒霉。

剛才。在謝二十九與眾北魏人打招呼時,她高高興興地朝外躥來,試圖擠到人群中看熱鬧。

……這樣的行為,放在任何時候都無可厚非。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還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甲板上,也不知是什麼人踢了一腳,竟踢翻了半桶桐油,然後,連跑帶跳躥來的姬姒,便整個人向前重重一滑,撲通一聲摔了個結實!

其實,這摔倒也就摔倒了,姬姒又不是沒有摔過,她覺得這很平常。

可就在她摔倒時,正一臉閑適看來的謝琅竟是驚住了,他二話不說便一個箭步衝來,把她摟在懷裡。

好吧……她又不是沒有被他摟過,想前天他傷了風,還摟著她一道捂過汗呢。

可是,姬姒萬萬沒有想到,就因為她這種疏忽,就因為她一時沉浸在「謝郎重我呢」的想法時,當她從羞喜中醒過神時,赫然發現,自己已被謝琅攔腰抱起,而且他還朝前走出了幾步,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簡直是沒有預料過的心塞!

她不就是摔了一跤,然後她的阿郎心疼了,抱了她一抱吧?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可她就是沒有想到,謝琅抱起她後,不是立刻把她放下,也沒有抱到一旁看她傷勢如何,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下,讓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們的「奸」情!

真是,好不心塞!

心塞不已,恨得牙癢的姬姒,這個時候,只能繼續把臉緊貼在謝琅的胸膛。

這時,謝琅正衣袂飄飛地踏上跳板,踩上了使者們的船隻。

當然,說是使者的船,其實還是陳郡謝氏那六條船之一。

謝琅一邊緩步而行,一邊時不時與旁邊的北地郎君和北魏人寒喧兩句,他是那麼從容,簡直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那緊緊貼著他的胸堂,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不存在」的姬姒有多痛苦。

在姬姒把自己的鼻子都擠扁了,整個人差點窒息時,謝琅終於突破了包圍圈,進入了艙房。

感覺四下安靜了,姬姒先是深呼吸了幾下,然後她低聲說道:「那桐油是你弄的?」

謝琅一邊含笑向前走去,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阿姒說什麼呢?剛才謝才一不小心踢倒了桐油桶,你不是親眼看到的嗎?」轉眼,他又輕言細語道:「其實也怪不得謝才,剛才情況緊急,他以為會用到火箭,便讓人搬了些油出來,只是沒有想到你會誤踩……」

就在這時,姬姒低低喝道:「閉嘴!」

謝琅從善如流。

直過了一會,他才在姬姒的喘息聲中,優雅輕悅地說道:「阿姒,以後對夫郎不得這麼無禮,這斥喝的話便是要說,也可委婉而來。」

她還委婉!她委婉個屁!

姬姒恨了一陣,突然想起一事,便又說道:「前兒里,你並不曾得病是不是?」她這時頭腦清明了,繼續自言自語起來,「我就說呢,怎麼你明明傷了風,那窗還開著。還有,你那病也太易好了吧……」她越說越深,便越來越痛,痛到極處,姬姒直恨不得咬下他一口來。

就在姬姒對著謝琅的鎖骨處開始磨牙時,她聽到謝琅那流泉般,彷彿可以洗滌世間的疲憊和塵埃的聲音輕輕地傳來。「阿姒是要咬我嗎?且咬下一點。我畢竟病弱之名在外,要是閨中事太過激烈,會讓人懷疑我其實體健如虎的。」

什麼什麼閨中事?還還還體健如虎?

一時之間。姬姒直覺得空氣不夠了,覺得他再來這麼一兩句,她就會暈倒過去。

幸好,這路並不是漫無邊際。走了一會,謝琅也進了艙。他就這樣抱著姬姒。直到眾人把艙房重新布置一遍,直到這小小的艙房,如他所到過的任何一處那般奢華無度,才放下了姬姒。

他一放下她。便揉搓著雙臂,眉頭微蹙,頗有點疲憊地說道:「阿姒雖然不重。奈何我太過病弱,抱了這麼一會居然就累了。」

光是抱著她站在這裡看人布置。就有大半個時辰了!他這樣還叫病弱?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這廝是在顯擺,顯擺他的好體力,顯擺她剛才不得不老老實實任他抱那麼長時間的事實?

就在姬姒氣得一張臉皮青中帶紫,指著他半晌說不出一個字時,謝琅風度翩翩地朝她一頜首,道:「阿姒先休息,為夫去叫大夫來。」說罷,他廣袖飄搖地出了艙。

謝琅出門走了不到五步,艙中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謝廣謝才急急跑來,一眼看到這情況,他們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狀。

謝廣朝艙中看了一眼,朝著謝琅抿了抿唇,低聲說道:「郎君,你太也無恥!」

謝琅瞟了他一眼,繼續光風霽月般飄然而出。

謝廣兩人跟在他身後,過了會,與姬姒感情最深的謝廣,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百般算計,讓人防不勝防,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弱女子,真的丈夫么?」

謝琅自是沒有反應,倒是一側的謝才淡淡說了句,「我家郎君就這麼個優點。莫非你還想他靜夜做相思態,遙望美人而不寐?」

謝才這話一出,謝廣無話可說了。

隨著謝琅走出,正與謝二十九攀談著的眾北地高門的郎君,以及幾個北魏人都回頭看來。

……

且不說外面如何熱鬧了,姬姒在困在艙中痛苦了一陣後,決定走出艙來。

她先是找到謝廣,咬牙切齒地向他提了兩個要求,一,她要幾套適合她穿的男子袍服,二,她要一個遠離謝十八的艙房!

很顯然,對謝廣來說,姬姒這種欲蓋彌彰,裝聾作啞的行為,那是完全沒有必要。不過,他對上姬姒那怒髮衝冠的模樣時,也不好多說什麼,很快便幫她完成了那兩個要求。

有了自己的艙房,姬姒把臉埋在被褥里,裝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的過了一夜,到得第二天,晨光明媚,春波蕩蕩時,她再次笑眯眯地出現在船頭上了。

這條船上,如今是住了個足滿,而且這船上只住人,馬匹行李之類,都放在別的船上。

因為人多,姬姒雖然起得早,可起得早的也不止她一人。

幾個北地高門的郎君正在晨光下的甲板上,讀的讀書下的下棋,有兩人還在舞劍。

聽到姬姒的腳步聲,幾人都回頭看來。

見是一副生面孔,一個圓臉和善的郎君詫異地說道:「小郎何人?怎地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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