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謝琅的下馬威

秦小木回來時,見到姬姒臉色發白,連忙問道:「大郎,你怎麼啦?」

姬姒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事。」轉眼她又說道:「回去吧。」

秦小木卻是興緻勃勃,他扶著姬姒上了驢車,說道:「大郎,你知道嗎,北魏的使者馬上就要到建康了!」

什麼?北魏的使者要來建康?

這一下,姬姒也有了興趣,她轉頭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秦小木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反正就是說有北魏使者要抵達建康了。」

姬姒見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問了,她回到莊園時,鄭吳遞來了一封信。

信中,幾行俊挺優美的行書出現在姬姒眼前:有北魏使者前來,無暇分身,卿卿見諒!下面落著一個名字,謝十八。

沒有想到謝琅會為了這麼小事給自己寫信,一時之間,姬姒的臉蛋再次暈紅了。

見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書信久久沒有放下,月紅好奇地問道:「大郎,你怎麼啦?」

姬姒長嘆一聲,她喃喃說道:「月紅,實在不是我心不硬,而是這廝太會勾人!」

月紅完全聽不懂,她雙眼暈暈地看著姬姒。

而姬姒,說完那句話後,輕輕把信折起,貼身放在衣襟靠胸口處。這時的她,臉上的笑容,都迷離如夢幻般痴醉了。

轉眼,幾天過去了。

今天,是北魏使者抵達建康的日子。

對於很多建康的士族子弟來說,他們這一生,都不曾出過建康,從小。他們就知道,建康之外的世界非常危險,而且毫無趣味。那裡,有成批成批又臟又臭的流民,有無數由流民轉變而成的劫匪。野外各處,還有防不勝防的妖鬼,有各種層出不窮的災難。所以。對很多士族子弟來說。這世間,只有建康一塊福地,而要是哪一個士族子弟被發配到遠離建康的地方。那簡直是天崩地裂的大災難。

所以,這些很少出過建康的士族子弟,對北魏使者是非常好奇的,他們不停地討論著胡人的長相。以及胡人的粗蠻,當知道這些使者中。還有不少是來自中原高門的漢家子弟時,他們就更加興奮了。

姬姒一行人來到正街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沿著正街所有的門戶。所有的閣樓,以及街道兩側,全都人影綽綽。驢車隱隱!

傍晚時,隨著鑼鼓開道。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傳來,眾人知道,北魏使者進城了!

北魏使者來得很快,轉眼間,姬姒便看到街道的前方,那漸漸捲起的煙塵。

這些北魏使者,不但人人高大悍勇,而且個個都是騎馬而來!

不由自主的,侯在街道兩側的驢車裡,隱隱有聲音傳來,「快退一側去。」「這些北方蠻子真真讓人厭惡,坐驢車如此舒服,做甚騎馬?」「恨不得殺了天下的馬!」

議論聲中,漫天煙塵中,北魏使者那數百人的隊伍,出現在姬姒的眼前了。

這些北人,通通身著胡服,長褲,長靴,他們身材較南人高大許多,一個個眼神凶厲,坐在馬背上游目四顧時,街道兩側的士族子弟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文弱慣了的南人,永遠無法習慣這種溢於言表的,與殺戮血氣形影不離的悍勇!

在南人士族一個個向後退去時,使者的隊伍中,也隱隱有譏笑聲傳來。

姬姒抬頭定定看去。

使者隊伍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生得與謝琅一樣高,卻明顯粗壯悍勇許多的胡人大漢,這個胡人大漢生著一臉的絡腮鬍子,不過他受漢人的審美影響,那鬍子被削得乾乾淨淨,只留有蓋住了大半邊臉的青色鬍渣。這大漢其實五官甚是俊朗,只是他眼神太厲,身形太悍,氣質太粗,是那種完全沒有儒雅之氣的北地胡族。

在這使者的後面,還有五六個身份沒有差多少的北地胡人,再接著,便是幾個北方高門的子弟了。

這幾個北方高門的子弟,也許與他們身處北方,一代代被強行勒令與胡人統治者通婚的習俗有關,普遍生得比南人高,只見他們面目俊秀,皮膚白皙,笑容燦爛,身上的書卷氣儒雅風度撲面而來,直讓姬姒這等土生土長的南人,一見就知道這些是同族,就生有好感。

這些人,人人騎著一匹高頭駿馬,他們的後面,是浩浩蕩蕩的,同樣騎著馬的部曲,那些部曲的中間,簇擁著幾輛平板車,平板車上各放著一個籠子,不過籠子被黑布蒙上,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就在姬姒等人興緻勃勃地打量這些北魏使者時,這些來自北魏的人,也在朝著建康城指指點點,那走在最前面的胡人大漢,更是扯著嗓子嘲笑道:「這南地的漢人,怎麼無論男女都娘們似的?咦,那小子怕我了!」聲音一落,那胡人大漢猛然朝前一傾,張著嘴,朝著一輛馬車中的士族郎君暴然喝道:「喝!」

這人的聲音,真如炸雷,他這麼一叫,半條街都在瑟瑟發抖,見到那驢車裡的士族小郎哇的一聲從驢車上滾到了地上,嗚嗚哭了起來,那胡人大漢放聲大笑,跟在他身後的眾胡,也一個個大笑起來。

大笑中,那胡人大漢用他那炸雷般的嗓子嚷道:「這南方的漢人,簡直都不能稱做人了,怪不得北燕之時,都把這些你們稱做兩腳羊!嘿嘿,南人還真是膽小如鼠,懦弱如羊!」

轉眼,他又嚷道:「老子一路過來,過襄陽就嚇得襄陽的士人一路哭爹叫娘,過夏口,那個什麼郡守還被嚇得一屁股楞兒坐在地上。我說李十九,你總總念及江南,念及建康。難道這就是你們北地漢人念念不忘的漢人治下,人物風華?」

這人的嗓子實在是大,隨口說話,半條街的人都可以聽到。

這胡人大漢詢問的,是走在他身後的一個漢族郎君,那漢族郎君高高瘦瘦,面目俊秀。風度翩翩。他本來看向建康的街道建築時,眼神中還不無迷戀,這一轉眼看到那些拚命後縮。被自己胯下的馬嚇得臉色發白的眾南人子弟時,他的臉上,無法避免的與數百胡人一樣,帶上了幾分輕視不屑。

這些人臉上眼中的輕鄙。是如此刺眼,整個使者隊。數百號人,人人都在游目四顧,人人都在鄙夷地看向因為他們的前進,而不斷後縮。因為他們的坐騎神駿,而臉色發虛的南方士族們!

這個時候,便是姬姒。也有點惱怒,她既惱怒這些北方人。也更惱怒身側的這些士族子弟:你們既然膽小如鼠,就不應該出來丟人現眼!

這支使者的隊伍走得很慢,而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皇城,太陽也漸漸西傾。

姬姒注意到,這些人是故意走這麼慢的,他們甚至還讓胯下的馬不停的原地磨蹭,不停的令得眾馬不耐煩地打響鼻。他們就是喜歡看著這些南方的士族,一個個臉白膽怯,苦巴巴地盼望著他們早點過去的樣子!

在最後一縷殘陽沉入了地平線時,在皇城外,那些出來恭迎的官員們,一個個等得極不耐煩時,這些北魏使者才磨磨蹭蹭來到了靠近皇城的朱雀街!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使者,一眼便看到前方那幾十個官員,一眼便看到兩側街道上,擠得密密麻麻朝他們望來的建康士人,他頭一仰,哈哈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那使者叫道:「某乃拓跋代,今天是第一次來到建康,想向諸君獻上一份禮物!」

聲音一落,他手一揮。

於是,二十個大漢奔了出去,他們二二合力,抬起後面的平板車上的那個黑布籠子,蹬蹬蹬便跑到了拓跋代的前面!

轉眼,這些人把籠子放了下來。

那拓跋代得意洋洋地看著四周漸漸圍上,強忍著好奇之色的南方士們,他哈哈一笑,猛然叫道:「各位,還不讓這些南方漢人看看咱們的禮物?」

他的聲音一落,五個籠子上的黑布同時被掀,瞬時,五隻吊睛巨虎赫然出現在南人們的眼中!

這五隻吊晴巨虎,任哪一隻都雄壯兇猛至極,它們也不知被下了什麼葯,雖是伏在籠子里發不出聲音,可那黃色的,凶戾的雙眼,在陡然看到光明的時候,便暴然凶光四射!

這些南方士人,連馬都害怕,見到這些老虎,哪有不怕的道理?一時之間,一個個尖叫的尖叫,後退的後退,發抖的發抖,只是一個轉眼,剛才還肅然齊整的歡迎隊伍,已變成了雞飛狗跳之地,無數個衣冠翩翩的南方士人,竟是一個個躲到驢車後,屋角處,瑟瑟發抖起來!

看到這情景,眾北魏使者,一個個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刻,便是再沉穩的長者,也不由勃然大怒!

這是建康,這是劉宋!這些北魏人,還真是欺負人欺負到家門口了!

可是,所有人都怒著,可所有人也都明白,自己得忍,自己必須忍!為什麼?因為現在還不到與北魏翻臉的時候,因為北魏這麼多年來,不停的與柔然,與他們周邊的每一個部落廝殺,他們不懼怕戰爭,也喜歡挑起戰爭,可南人害怕戰爭,更不能由自己率先挑起戰爭!

而南方眾人的退縮,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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