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色時代

姬姒回過頭去。

她看到的,只是一隻畫舫,畫舫的艙房裡,有兩個郎君正在下棋,而讓少女們歡喜尖叫著的,是那個面對窗而坐的郎君。

那個郎君,約摸十八九歲,一頭烏髮用玉冠束起,他眉目完美,神態寧靜,專註凝視著棋盤的眼,睫毛深長,與文都的憂鬱不同,這個郎君十分具有貴公子的氣質。

也許是外面的歡叫聲太多,緩緩的,那郎君抬頭看來。

就在他抬頭看了這麼一眼,四周的歡呼聲便是更響了,而姬姒,也算是體會到了這建康五大美男之一的風采了。

這個郎君,五官且不論,他那雙宛如秋水長空一樣的眼眸中,有一種冷凝,這種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卻又風度翩翩的眼神,很能挑起世間女子的春心。

畫舫很快便駛了過去。

姬姒側頭,輕聲問道:「他又是誰?」

秦小米說道:「他是四大僑姓的蘭陵蕭氏的嫡子蕭奕。」

四大僑姓,這個姬姒是知道的,四大僑姓原是中原望族,後來遷居江南,他們多居朝庭要職,勢力龐大,凌駕於所有士族之上,如謝琅的陳郡謝氏,便是僑四姓之一。

原來是個與謝琅身份差不多的士族郎君。

這時,秦小米又在一側輕聲說道:「這個蕭奕,也是出了名的博聞廣記,文採風流,據說,建康第一美人便痴戀於他。」

姬姒轉過頭來,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說南北兩名士,建康五美男,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秦小米說道:「是這樣的,天下名士雖多,可真稱得上風流名士,容止無雙的,北地洛陽有一個崔玄,南方建康則有一個謝琅。」

聽到謝琅的名字,姬姒的心跳了一下,轉眼,她便自失的一笑,轉頭看向那些如痴如醉追著美男而去的建康小姑。

她這一疏忽,秦小米的話便漏掉了兩句,只聽是她繼續說道:「……剩下的兩大美男就是小姑你剛才見到的文都和蕭奕了。」

姬姒目送著蕭奕遠去,過了一會,她緩緩說道:「我們還是去學館看看吧。」

「好的。」

於是,主僕兩人轉身,朝著自家驢車走去,遠遠看到她們過來,正與一個壯漢吹噓著什麼的孫浮連忙跑了過來,坐上了馭座。

姬姒在上車時,秦小米作勢去扶,哪知,她的手剛伸出,姬姒便已輕輕巧巧地跳上了馬車,讓秦小米伸出的手落到了空處。

主僕兩人還沒有在意,驀然的,旁邊突然傳來了兩聲竊笑聲,姬姒回頭,對上了幾個眼帶不屑的士族小姑。

姬姒初來貴地,自是不會多生事端,把車簾一拉後,孫浮便駕著車急急駛去了。

秦小米朝著姬姒看了一眼後,終是小聲說道:「小姑,你剛才應該讓婢子扶你上車的。」她輕聲說道:「在建康,太過矯健的,都是寒門子女和為人婢僕者。」

姬姒笑了笑,說道:「我知道,荊地的士族也是如此,這次是我疏忽了,以後,我會盡量裝得柔弱點。」

秦小米失笑。

這時,驢車已經上了路,望著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的國學館,姬姒問道:「建康的四大學館,平素熱鬧嗎?」

提到讀書方面,秦小米聲音都輕快了,她說道:「四大學館自然是熱鬧的,小姑你剛才也看到了,這裡學子出入,郎君紛紛,建康的女兒家,幾乎把這地方當成了遊玩之地了。」

剛剛說到這裡,秦小米的聲音顫了一下,只聽她以一種吟唱般的腔調說道:「小姑,與你一道出門,真是運氣好到暴了。」

姬姒一怔,順著她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這一看,卻見前方漆成朱紫之色的二層酒樓上,一個玄衣郎君正倚欄而立,那個玄衣郎君,約摸二十歲左右,他正微傾著頭,雙眼看著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掌上那精緻的雕花酒盅,他似笑非笑,容色皎到了極致。

是的,是皎到了極致,這個玄衣郎君,極清,極皎,極俊,若說,最早見到的文都是憂鬱的,蕭奕是高冷的,那麼這個玄衣郎君,則是不沾塵埃,清皎如月,可他那雙漆黑的眼,又顯得心思深不可測,極皎與極深,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特質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令得這個玄衣郎君,簡直俊得讓人心頭髮顫。

事實上,此刻的街道上,本來行走的驢車也都不走了,一個個仰著頭在傻傻地望著。

姬姒看了一眼,再次問道:「這位是?」

秦小米輕聲說道:「他就是我跟小姑提起過的三皇子劉峻,也是五美男之一。小姑,這個劉峻可不能輕易喜歡了,他這人心思不可測,這兩年,已有三個小姑為他鬧死鬧活了。」

姬姒抬頭,她看著劉峻那襲在春風中飄飛的玄袍,輕輕笑了笑後,垂下眸命令道:「走吧。」

「是。」孫浮馬上應了,於是,驢車再次啟動。

一側,秦小米還在那裡嘀咕,「今天是四月初一,非年非節,怎麼這些大人物都趕來扎堆了?」

姬姒笑了一笑,輕聲說道:「今天運氣是好。」第一次正式上街遊玩,就見到了建康五美男中的三個,還真是讓她這個荊地人不負此行啊。

主僕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驢車則在不緊不慢地走著,眼看著玄學館和國學館都出現在視野中了,外面,孫浮的聲音傳來,「女郎,路堵了。」

這一次,孫浮的聲音落下時,秦小米有點遲疑的建議道:「小姑,女郎是北地的稱呼,以後咱們都改了吧,不然的話,建康那些小姑聽了,又會嘲笑的。」

姬姒點了點頭,道:「好,我回去說一聲。」說罷,她聲音微提,問孫浮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孫浮的聲音傳來,「剛問了,說是又一個什麼美男經過,那些人都在圍觀,所以路堵了。」

姬姒呆了呆,她掀開的車簾對面,恰好有一輛驢車裡,端坐著一個姿容清艷的小姑,姬姒看了一眼那冷冷清清,無人注意的小姑一眼,突然有點好笑,她輕聲說道:「這還真是,男子之美更傾城。」

秦小米也笑了,她解釋道:「自魏晉以來便是如此,自古以來,女子傾城的故事流傳得太多,現世之時,國家紛紛破了又立,倒了又成,不用美女出現,這天下都亂成這樣了,再加上那些大士族對於美貌的女子,從來都是唾手可得,女色對他們已不稀罕。倒是那些才華橫溢,風姿卓絕的男子,往往讓人求而不得,所以,久而久之,男子之色更被看重了。」

姬姒笑道:「你這理由有點胡扯。」不過她也只是這麼一說,見到四周女子的嬌呼聲聲,忍不住也把頭伸了出去。

因道路實在堵得太久,姬姒不耐煩了,便讓孫浮想辦法把驢車停在附近,她自己則與秦小米一路步行。

這般安逸的,不需要護衛便自由自在地行走,又是建康遠勝過其他地方的一個優點了。

主僕兩人穿過堵得結結實實的人群,當來到那個美男所經過的地方時,因四周圍得太結實了,姬姒掂起腳看了看,又哪裡能夠看到?

也不知這個美男子是誰?

就在姬姒如此想來時,前方,一個小姑嬌弱中帶著入骨相思的歡喜泣聲傳來,「謝郎!謝郎啊!」

姬姒一呆。

她驀地轉過頭去,目瞪口呆地想道:原來她們痴迷的,竟然是謝琅?

轉眼她又幸災樂禍起來,忍不住眉眼彎彎地樂道:「這位美男子出一次門都這般辛苦,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小米自是不知道姬姒與謝琅是舊識,她認真回道:「恩,聽說這位謝十八不怎麼喜歡在建康逗留,估計就是受不了大家這麼圍觀。可是他也不想想,他越是不喜歡出現,一旦出現就越是轟動。」

一側,姬姒笑眯眯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他謝十八最有風姿,他總會老的吧?他不喜歡在人前出現,就是想著過個十年八年,他終於老了,長殘了,身段也肥了,那時他就能自由了!」

沒有想到姬姒的理由這麼兇殘,秦小米獃獃地看向她,倒是姬姒的身後,驀然暴發出一陣狂笑聲。

主僕兩人回過頭去。

正笑得前仰後俯的,是一個二十來歲,五官清秀身材高挑的一個士族郎君,他見到姬姒看向自己,咧著口白牙朝她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說道:「小姑的這個說法妙不可言,呆會回去學館,定當與眾同窗分享分享。」

見到姬姒呆住,那郎君挺好心地向前湊了湊,問道:「你怕了?」

姬姒連忙搖頭,她細聲細氣地說道:「先賢說過,君子可得罪,小人要尊敬。謝十八乃是君子,得罪他我沒有後顧之憂啊。」

她這話一出,那郎君再次暴發出一陣狂笑。就在他拍著自個大腿「啪啪」作響,樂得坐都坐不住了時,生怕姬姒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的秦小米,突然扯著姬姒沖入了人群中。

就在主僕兩人擠入了人群中時,那個郎君的大笑終於引來了好幾個同伴,姬姒回頭時,正好看到五六個青年郎君湊了上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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