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暴亂

那叫做喬治的人並不高大,稍胖,一張臉上永遠帶著微笑,上翹的嘴角讓他顯得和藹可親。

見沃夫特公爵叫到自己,喬治上前一步,說:「公爵大人,我們狼組在五國邊境及交界地帶的人馬也都已經安置妥當,他們基本上把握了各地的騎士分布情況及貴族的生活習俗,只要殿下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動手,鬧他個雞犬不寧。」他長相和藹,可說到最後幾個字時瞳孔突然縮小,眼裡露出嗜血的光芒!

沃夫特點點頭,對一個長相俊美、嘴唇偏薄,看起來能言善辯的人問道:「諾之柯,你這兩次的工作也做得很不錯,不過還是要加緊。那些貴族能夠收買的話就儘管放手去做,少了錢儘管找木織爾去拿。」說到這裡,一個瘦小個子站了出來,沖著諾之柯點了點頭,又站回了隊列中。

沃夫特繼續說:「至於那些頑固不化的人,如果是胡伊和那剎兩個派系的人,你就不要管了。如果是羅文哈爾的人,那就交由喬治的狼組來對付。清楚了嗎?」

諾之柯清朗地回答道:「清楚了!」

沃夫特又看了看眾人,眼中精光閃動。他緩緩地繼續說:「我們沉寂了近兩年的時間,現在莫桑也已經除去了,只剩下羅文哈爾。各位,羅文哈爾太平富足的日子畢竟過得太久,老皇帝又看起來活不過這兩個月了。我們的對手沒有花多少心思來防備我們。所以,」他聲音忽然提高,充滿了激情,「各位,建立千秋大業的時機就在眼前!過不了多久,各位就是新帝國的功臣!大家也都將擁有不朽的聲名和高貴的地位。」

他掃視了一下因激動而面孔發紅、眼睛充血的眾人,叫道:「喬治!」

喬治站了出來,行了一個禮,大聲回答道:「屬下到!」

「莫科林!」那最開始彙報情況的精瘦馬臉漢子也站了出來,回答道:「屬下到!」

「你們兩個,聯合起來,做點事讓羅文哈爾頭疼頭疼!」

「是!」兩聲整齊的應答迴響在這個廣闊的地下室。

「至於木織爾,你的任務還繁重著呢,我們的大業全要靠你這個財政大臣的支持。現在,繼續把你的所有產業擴張!凡是賺錢的行當你就要做!有什麼麻煩的話及時跟喬治聯繫。」

木織爾也聲音響亮地回答道:「是,定不負公爵大人所託!」

「好了,你們散了吧。」

「是!」眾人齊聲回答道,然後整齊地向沃夫特行了一個禮,躬身按次序退下。

眾人散了好一會兒後,沃夫特還低著頭沉思著。又過了一會兒,只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曼羅琳見過公爵。」

沃夫特抬起頭,看到曼羅琳高挑性感的身影正伏在地上,在魔法燈的掩映下,那曲線玲瓏的身子,有一種魅惑。

她等了一會兒,見沃夫特還是沒有理會,就稍提了提聲音,再次喊道:「參見主人!」

「起來吧!」

曼羅琳優雅地站了起來。她小心地抬起頭,見沃夫特低頭沉思著,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到來,心裡不禁有點發苦。

「你是老師派來幫我的,也是我的屬下,並不是我的僕人,不必叫我主人。」沃夫特溫柔地說。這話,他都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遍了。但是,看來毫無作用。眼前這個冷傲的女子,見到自己卻總是五體投地伏在那裡,喊自己「主人」。雖然她那崇敬和臣服的樣子確實讓自己的虛榮心得到很大的滿足,但是,這一切,他並不需要!

「她,她現在怎麼樣?」

曼羅琳聽著這帶著顫聲的話,低著頭的臉上不由扭曲了幾下。她努力剋制住,以她修鍊過的冷靜的口吻說:「羅文哈爾每天會來看林嫣小姐兩到三次,但到目前為此,他還沒有在她面前現身過。林嫣小姐剛到羅文哈爾府第的第一個晚上,我聽到她一夜不停地走來走去,並沒有入睡。現在她都是盤膝坐一整晚,屬下分不出來她是否入睡。

「她每天除了發發獃,就是到羅文哈爾特別為她修建的夢仙樓附近走動走動。她看來很是喜歡那個亭子,沒事的時候經常一整天不吃不喝地待在那裡。

「至於飲食方面,林嫣小姐非常細心,所有的東西她都要先確認無毒再吃。至於她確定的方法,主要是用銀針試探和貓狗試吃。

「林嫣小姐還是不喜歡說話,派在她身邊的侍女,包括我共有十人,她平時都沒有怎麼和侍女們交談過。」

曼羅琳說這些的時候,沃夫特很認真地傾聽著,那認真的表情,彷彿她所談論的是世上最讓他感興趣的事一樣。當曼羅琳提到羅文哈爾特別為林嫣修建的那個夢仙樓很得林嫣的喜歡時,他的臉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

沒有聽到沃夫特的聲音,曼羅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一臉的緬懷,傷感地微低著頭,輕輕撫摸著一條項鏈,她感到胸口猛地傳來一陣抽痛,這抽痛如此劇烈,讓她的面容都不由自主地扭曲起來。她連忙低下頭去,讓臉又沉入暗影當中。

曼羅琳知道,沃夫特並不是完全地信任她。應該說,這個世上,除了林嫣和他的母親外,他並不信任任何人。她感到心裡一陣發苦。「不過,我至少比他的兩個夫人幸福一點!」她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至少我接觸的是真實的沃夫特!」

沃夫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曼羅琳的心思,他輕輕撫摸著沒有機會送給林嫣的項鏈。這項鏈是當初他花了五百金幣在矮人大師那裡訂製的。當時說是三個月就可以拿到,哪知三個月後,項鏈雖在,伊人卻已不見影蹤!

「林嫣,她沒有提到過我吧?」沃夫特小聲問道,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語。不待曼羅琳聽清,他又輕輕笑了起來。那笑聲不知怎麼的,聽得曼羅琳想流淚。「她怎麼會提到我呢!傻瓜!這世上如果有一個人會讓她怨恨的話,那就應該是我了!既不是那個死去的耶權凡,也不是羅文哈爾。不過,這樣真的很好!真的很好!至少,我被她記住了!即使是恨,也總比她不記得我的好啊。」

他緩緩抬起頭,卻沒有看向曼羅琳,目光似乎透過時空,在遙望著他的夢中人。「真想看你一眼,就算只是一眼也是好的。可不行,現在不行!」他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讓一旁的曼羅琳徹底看痴了。「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還在意你,特別是我的兩個夫人。林嫣,林嫣,林嫣!」

他喊著「林嫣」的時候,那聲音百轉千回,令人聞之斷腸。曼羅琳不知道自己的眼淚什麼時候流到了嘴裡,只覺得一種苦苦的、澀澀的味道傳來。

「咦,你怎麼哭了?」沃夫特像忽然發現了滿臉淚水的曼羅琳。

曼羅琳低下頭,說:「請主人責罰!」

「你走吧。我還要坐一會兒!」

「是!」曼羅琳走了出去。

她剛一走,沃夫特就來到一幅畫像之前,朝畫中人物的左眼睛按了一下,「轟隆隆」一陣響聲傳來,右邊的那面牆整個地打了開來,沃夫特進去後,它又「轟隆隆」地回到原位。

林嫣靜靜坐在「緱山仙子」亭里,對面盛開著兩種不知名的小花,在風中顫巍巍的,真有幾分動人之處。

「林嫣小姐。」一個陌生的男人溫柔地喊著她。

林嫣緩緩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看起來面熟的青年貴族站在亭子下面的石階上。他手裡捧著……天啊!是琵琶!林嫣眼睛一亮。

對了,這人是羅文哈爾!林嫣忽然想起來了。可是,她印象中的羅文哈爾可是個囂張而輕佻的人。眼前這個人,卻三分靦腆、三分期待,還有三分沉醉地看著自己。

見到林嫣那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羅文哈爾覺得心跳得厲害,整個頭腦都昏沉沉的。他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說:「林嫣小姐,這是我從一個東方人手裡買來的樂器,特地來送給小姐。」

說完了這句話,羅文哈爾想道:幸好她這次戴上了面紗,不然的話,我要是說不出話來可就什麼都搞砸了!

他見林嫣眼睛望著那樂器,面上露出一種喜歡之色,不由心裡也是一喜。他慢慢地走到亭子里,臉上帶著他生平最誠懇、最老實的表情,把琵琶放在林嫣的面前,眼光瞄了瞄別在她腰間那神秘的兵器,再慢慢退了下去。

林嫣見到羅文哈爾居然就這麼走了,倒是一愣,隨後又被琵琶吸引了注意力。她輕輕把它捧了起來,溫柔地撫摸它的弦,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羅文哈爾並沒有走遠。

羅文哈爾來到假山的另一邊,躲在林嫣看不到的地方,靠在石頭上,深深地呼吸了幾下。

這時,他聽到了一種陌生的「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由一凜。

稍過了一會兒,那斷斷續續的試音結束了,只聽得一連串清雅奇妙的樂聲傳來,緊接著是林嫣的歌聲: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首詞叫《定風波》,是蘇軾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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