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想通

張綺慢慢把茶盅放在几上,優雅站起,甩動著柳枝,轉身就走。

鄭瑜青著臉追上兩步,正準備譏笑喝罵她一句,不知想到什麼,卻又鎮定下來。只見鄭瑜笑了笑,朝著張綺的背影高聲說道:「我是沒有資格,不過整個鄴城,都在傳說蘭陵王寵姬的美色和香艷,還有床塌上的萬種風情,卻是不知,等長恭聽了,會有何想法?」

張綺慢慢回頭,她黑白分明的雙眸,靜靜地瞟著鄭瑜,「堂堂郡王,連自家婦人也護不住,致使世人誹謗加身。他除了倍感羞辱,還能如何?」

依然如此鎮定。

依然談笑自若。

彷彿自己談的不是關乎她性命榮辱的大事。這種事不關已,冷眼旁觀的悠然,這種略帶嘲諷,理所當然的語調,徹底地鎮住了鄭瑜。

鄭瑜瞪大了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反駁才是。見狀,張綺輕蔑的一笑,轉身走開。

回到房中,接過阿綠熬好的稀粥,張綺一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吞著,一邊蹙著眉峰尋思著。

見她幾度失神,阿綠好奇地問道:「阿綺,你在想什麼?」

邊喚了三聲,張綺才清醒過來。她眨了眨眼,反射性地回道:「沒什麼。」轉眼她又低低說道:「阿綠,我尋思來尋思去,還是不能這般坐以待斃。」她永遠也不需要鄭瑜那等人的憐憫和施捨,不需要她來高高在上的主宰自己的命運見她這麼快就振作起來,阿綠大喜過望,她不由笑眯了雙眼:郡王外出時,還交待過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阿綺。幸好她聰明,特意跑去跟方老管事說,別的人也就罷了,鄭氏阿瑜是一定要放進來的。可不,阿綺這麼一下就恢複鬥志了?

強逼自己吞下小半碗粥,張綺看向阿綠,認真地說道:「現在我要做的第一步,便是逼著高長恭放我回歸陳國。」說到這裡,她湊近阿綠,小小聲地說道:「現在我有七百多兩金了哦。那日太后給我的儀程,我都藏在了衣裳里一併帶回了。呆會我就告訴你藏金的地方,萬一我有個什麼不便,你要記得把那金子帶上。」

「恩恩。」阿綠最喜歡聽有關金子的事,當下喜得見眉不見眼。

見到阿綠這模樣,一直有點鬱鬱不樂的張綺忍不住也是唇角一揚。

她托著下巴,一邊攪著碗里的粥,一邊說道:「我思來想去,以我現在這般樣貌,離開了高長恭也不安全……阿綠,得到自由,回去陳地時,我會毀了這張臉。」

什麼?

剛才還笑逐顏開的阿綠,一聽到這話,眼淚又汪汪而出。

張綺瞪了她一眼,垂著雙眸,懶洋洋地說道:「你傷心什麼?我小小劃兩道,不會丑得讓你一看就噁心的。」

阿綠吸了吸鼻子,抽噎道:「我不是為這個傷心啦……阿綺,便沒有別的法子嗎?」

張綺搖頭,「這虎狼之世,哪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她笑了笑,懨懨地說道:「其實毀容真的不算什麼難事,我老早便想過了。只是我愛美,一直捨不得變醜了。」

她倒是一派輕鬆。阿綠吸了吸鼻子,又哇哇大哭起來。

張綺打定了主意,明顯變得輕鬆起來。自回來後,身子明顯有點孱弱的她居然站起來旋了幾個圈,笑得極燦爛地對著阿綠說道:「阿綠,我現在可是最最年輕美好的時候哦,你多看幾眼,幫我記牢了,等我們都老了,說給孩子們聽。」

這話一出,阿綠哭得更傷心了。

蘭陵王一入院落,便聽到房間裡面隱隱傳來的哭泣聲。

他腳步不由一頓。

怔怔地看著寢房裡面,他突然覺得,雙腿直有千斤重。

好一會,他突然想起一事,連忙轉過身,揮手召來幾個僕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幾個僕人急急走開,當他們再出現時,已是抬的抬箱子,捧的捧木盒。看著他們,蘭陵王的眼眸終於露出了一抹輕鬆,他愉悅地說道:「抬起去吧。」

「是。」幾個僕人同時應了聲,抬著東西流水介地湧入房中。

阿綠正扶著張綺躺下,見到大門一開,一襲黑裳,玉樹臨風般的蘭陵王走了進來。

那雙直直向張綺看來的雙眸,明亮如星,似乎再也看不見旁人。

僕人們如同流水一般湧來,不一會功夫,便在寢房中擺了五六個箱子,十幾隻木盒。

蘭陵王雙眸亮晶晶地看著張綺,溫柔說道:「都打開。」他的唇角微微翹起,看向張綺的眼神專註而多情。

「是。」

眾仆上前,把這些箱子和木盒一一打開。

瞬時,十數匹精美的綾羅綢緞,還有珍珠,寶石,首飾等物,亮晃晃地刺激著主僕兩人的眼。

見張綺怔怔地看著那些箱盒,蘭陵王雙眼更明亮了,他的唇角蕩漾著歡喜的笑,他揮退眾仆,對著阿綠瞟了一眼,示意她也出去後。一個箭步走到張綺面前。

慢慢傾身,讓自己的體溫籠罩著她的身子後,他抬起她的下巴,朝她的臉上端詳片刻後,低頭握緊她的雙手,溫柔的低語道:「手怎麼這麼涼?」

說到這裡,他唇角一揚,低低地,輕快地說道:「我看你從來沒有進過倉庫,便令僕人搬一些送到房裡來。阿綺,你歡喜嗎?」他這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有想到,這感覺竟然很令人愉悅。

他的聲音很溫柔很溫柔,這是可以讓人溺斃的溫柔。

張綺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她能好聲好氣跟他說話,高長恭明顯歡喜之極。他拿起她的雙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挲著。

……他怎能如此溫柔?別對她這麼好,她會害怕的張綺垂下眸時,蘭陵王已在她的身邊坐下,他把她摟到懷裡,置於膝上坐好後,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秀髮,低低地說道:「今天阿瑜過來了?我剛才說她了,你現在養身子的時候,輕易不可來打擾你。」

聽到阿瑜兩字,張綺明顯有點僵硬,等他的聲音一落,她低聲問道:「你怕她打擾我?」聲音有著緊張。

「恩,」蘭陵王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印上一吻,玩笑道:「是啊,我的阿綺心眼太小,我怕她又激怒了你。」提到鄭瑜時,他的語氣中,有著他自己不曾察覺的某種溫和。看來這兩天她又做了些讓他感到舒服的事了。

張綺閉上了雙眼。

……自己還真是天真得可笑。

這時,蘭陵王低下頭來,他含著她耳珠子,右手西西索索伸入她的衣裳里,聲音低濁中含著慾望,「阿綺,幾天了,我好想你……」見她要掙扎,他用左手固定了她的雙手,吐了口濁氣說道:「我知道你身子不好,會小心的。」

感覺到他的手隔著衣裳扣上了自己的左乳,張綺清楚地感覺到,小腹處又傳來那熟悉的酸痛……

她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突然問道:「長恭,今天鄴城中,有沒有什麼流言?」

一言吐出,她清楚地感覺到蘭陵王僵住了。不僅如此,那頂著她臀部的硬挺,也慢慢地軟了下來。

他勒得她有點緊,呼出的氣息冷冷地撲在她的頸側。

張綺眨動著濃密的眼睫毛,唇動了動,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直過了好一會,蘭陵王才慢慢把她放在一側。他站起來,整理了兩下衣裳,低聲說道:「外面的事,你不用多想,任何事你都不用多想。」

……他是想說,他不會在意么?也是,天下間的姬妾,任哪一個都是被人轉來轉去的,又不是正妻,被人佔了身子有什麼打緊?

看到蘭陵王轉身便走,張綺卻是站起來,她望著他挺直孤傲的背,低低說道:「郡王便不問,阿綺失蹤的那幾日,身在何方?有沒有被男人沾了身子?」

她的聲音還沒有落下,蘭陵王已厲喝道:「閉嘴。」他騰地轉身,冷冷說道:「此事以後不可再提。」

說罷他薄唇抿緊,鐵青著臉大步衝出了寢房,不一會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張綺才慢慢坐下。她按著腹部,只是這麼一下,她已痛楚難忍。

痛的,其實不止是小腹,這胸口,也是悶痛悶痛的,讓她想大哭出聲,卻發現眼中都是乾乾的。

……現在不是以前了,他給不了她,她便不能沉浸在他的溫柔里,進而又恬不知恥地去幻想,去爭奪,她不能有些話,說一遍就夠了,有些事,無望的爭取,只會讓你被人看輕,退後一步,給自己留點尊嚴,別讓自己輸得面目全非饒是腹痛如絞,張綺也白著臉倔強地站了起來。她挺直著腰背,靜靜地看著院落里枯黃的桃花,暗暗想道:這世間,誰都不會是誰的依靠……

也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一根藤蔓,一個喜怒都依仗主人賜與,生死都系與男人之手的姬妾,一個男人可以對你予取予求,想睡你就睡你,想不放開你你就只得困在他的身邊的姬妾,便是最美,最難得,又怎麼可能要求男人低下那高貴的頭,捨棄他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把他唯一的愛,用憐憫施捨的方式賜與你?

她要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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