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張綺的告白

這樣的宴會,女客是不可能戴上帷帽的。所以張綺從踏入殿中時,便摘下了帽子,她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蘭陵王身後,面目身形隱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坐下後,她也是低著頭,讓自己完全置於他的陰影中。猶是如此,還有不少目光向她打量而來。

喧囂聲還在響起,齊國和陳國的使者絡繹不絕的入席。在蕭莫和衛公直,宇文純入殿時,殿中再次一亮,那些應命參加宴會的貴女,終於把目光從蘭陵王身上移開,看向身後。

這時,嗡嗡大作,卻是宇文兄妹聯袂而入。隨著他們走近,好一些周地的貴族子弟都圍了上去。

這過程中,不時有人朝蘭陵王的方向看來。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宇文成,臉色依然鐵青,他推開眾人,大步朝著小皇帝走去。

來到皇帝身前,只見他持手一禮,朗聲道:「陛下,臣聽聞齊國的蘭陵王文武雙全,乃蓋世奇才,齊國使者中,亦是人才濟濟。臣屬下也有幾個能人,願與齊國人一試高低。」

聲音響亮,一殿的人都聽得分明。

於安靜中,小皇帝點了點頭,他還不曾說話,宇文成已自發自地朝前走出幾步,來到殿中,朝著蘭陵王一拱手,笑容可掬地說道:「卻不知郡王敢是不敢?」

他昂起頭,也不等蘭陵王應承,已指著他身後的張綺命令道:「郡王的這個姬妾,我看很是不錯,不如以她作賭,如何?」

從頭到尾,他都是自作主張,小皇帝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作為使者的蘭陵王,也沒有拒絕的機會這個周國,還真是他宇文護家的了。

齊陳兩國使者同時看向剛剛繼位的小皇帝。

小皇帝的臉上帶著笑,這個時候,他竟是討好地看著宇文護,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倒是殿中的那些周地權貴官員,有一些沉了臉,有的低下頭。

宇文護雙眼微眯,眸光半開半合中精光四射。他朝一側看了一眼,當既,那方向的一個內侍便點了點頭,表示已把殿中對小皇帝有同情,有憤慨表情的權貴官員一一記下了。

宇文成還在盯著蘭陵王,盯著張綺。

他薄而陰沉的俊臉上,扯著一個笑容,那盯著蘭陵王的表情,有著一抹得意,一抹陰毒……這是他的地盤,只等蘭陵王一應承,今日便可趁機廢了他於鴉雀無聲中,蘭陵王抬起頭來。

他盯了宇文成一眼,低沉動聽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不比。」

這兩個斬釘截鐵的字一出,四下嗡嗡聲一片。宇文成正要諷刺於他,只見蘭陵王雙手抱胸,冷冷說道:「無論弓馬騎射,琴棋書畫,若是你宇文成本人與我比試,倒也無妨。」

宇文成一僵。

轉眼他哧笑道:「莫非齊地除了你蘭陵王,便沒有高人?」他昂著道:「為帥者,只需發號施令便可,何必自己動手?郡王這話恁地可笑。」

他指站有角落中的美姬一指,道:「郡王若是得勝,便可以領了這十個美人回去。你放心,她們都是處子,郡王贏了,便可以連做十夜新郎。」他把頭一昂,囂張地大笑起來,「用十個美貌處子,換郡王玩過的一個姬妾,這買賣不虧吧?」

「莫非齊地除了你蘭陵王,便沒有高人?」這句話,已是赤果果的挑釁,是對齊國國威地挑釁這句話一出,眾齊使已沒有退路。蘭陵王再推辭,便是膽怯,便是有損國威,不但在周地受人取笑,便是回到齊國,也會被問責。

這事,已不是幾個姬妾的小事,而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

蘭陵王雙眸一眯。

張綺悄悄抬頭。

黑暗中,她不動聲色地湊近蘭陵王,低軟地說道:「長恭,若是琴書繪畫,阿綺可以一試。」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落到宇文成手中。再則,剛才在殿外時,面對宇文成的挑釁,她回覆了,而她感覺到,蘭陵王喜歡那樣的她。既然他要她強,她就強。

四周的齊使一怔。在他們的印象中,郡王新得的這個姬妾軟軟弱弱的,從來不知道,她也有把話說得這般自信的時候?要知道,這是以一人之力拚一國之力,她就那麼自信,能在琴書繪畫三個方面勝過周人?

張綺一話吐出後,便低下頭,而這時,蘭陵王已沉而威嚴地應道:「好。」

一字吐出,宇文成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

沉沉地盯著宇文成,蘭陵王緩緩說道:「我既為使,那比試內容,當由我而定,宇文郎君認為如何?」他轉向一側的小皇帝,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小皇帝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他轉向一側的陳使,少年尖嘎的聲音響亮地說道:「三國大才都在此地,陳使也一併參加吧。」

這話一出,殿中嗡嗡聲再次大響。眾陳使湊在一起,商議片刻後,那正使朗聲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好。」小皇帝的聲音一落,蘭陵王言道:「便比三場,騎術,射箭,還有琴技。」

這時,蕭莫清朗的聲音響起,「再加一場圍棋。」他緩緩站起,燈火通明中,那襲白裳皎然如月。只見他溫柔地看著張綺的方向,徐徐說道:「我陳國的賭注,也與兩位一樣,贏了,蘭陵王這個新得的美姬,便歸了在下,輸了,我願出黃金千兩,駿馬十匹。」

轟殿中的議論聲都炸開了鍋。

這年青俊俏的陳國使者,真是好生大方。竟以一人之力,開出黃金千兩,駿馬十匹的天價,來換一個他們已經送出去的美姬。

果然是富裕之國來的人,真是視錢財如糞土這黃金千兩,駿馬十匹對一個國家來說,雖然不算什麼,可比起宇文成只捨得拿出十名普通的美姬,便強逼齊人作賭的行為,那是豪爽得沒邊了兩廂一比較,宇文成的行為又囂張又慳吝,不知不覺中,周人感到有點難堪。

宇文成也很難堪,他陰著雙眼,臉色鐵青地瞪著蕭莫。面對他的瞪視,蕭莫一派雲淡風輕。一個陳使看了看宇文成,擔憂地說道:「蕭郎此舉,可得罪了這個狼崽子了。」

蕭莫卻是看著張綺,低低說道:「我的阿綺,豈是這等禽獸能肖想的?」

沒有想到蕭莫會在這個時候為自己出頭,張綺怔怔地轉過去。就著燈火,看著依然笑得春風般燦爛的蕭莫,看著他眼下黑黑的眼圈,張綺垂下眸來。

喧囂聲中,驀然的,宇文成哈哈大笑起來。

「啪啪啪——」他鼓起掌來。清脆的巴掌聲中,宇文成尖聲說道:「既然如此,還請蘭陵王把你的美人兒讓出來讓大夥看看,三國英才爭她一個婦人,不驗驗姿色,怎對得起這段佳話?」

這宇文成還有些急智,這句話一出,便把三個國家之間的爭鬥,變成了純因女色而起的的私人爭鬥。這樣一來,蘭陵王和蕭莫便是贏了,回到他們的國內,得到的也是閑言閑語。

所有人都看向張綺。

宇文成這話雖然說得難聽,卻是無法反駁的。

張綺慢慢站了起來。

她讓自己呈現在燈火通明中。

這是她第一次,讓完全露出真容的自己,呈現在這麼多人面前充斥了一殿的嘻笑聲,吵鬧聲,議論聲,這時陡然安靜了些。

一時之間,不管是齊使還是周人,還是陳人,都恍然大悟。

原來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怪不得蘭陵王如此珍愛,宇文成又非要得到她不可,而那陳使,更是開出天價了。

只見出現在燈火下的張綺,娉娉婷婷,不過十四五歲。她膚光勝雪,眉目如畫,一襲散在背後的墨發,長達二尺,光可鑒人。光是這般站著,便有一種楚楚之姿,彷彿立於掌心可舞,也彷彿籠著一層煙波的明月光。

可能是小姑新破,嫩蕊初開,少女明透絕倫的精緻中,白膩瑩潤的肌膚底,透著一縷粉紅,一抹媚光。這媚光流轉於她周身上下,讓殿中的丈夫們,陡然咽幹起來。

果然,那天見到的不是她的真容。

宇文成呆了一會,大聲命令道:「那美人,走到殿中來。」

他冷笑道:「既是作賭之物,自當擺於光亮當中。」

蘭陵王臉一沉。

他還沒有開口,垂眸斂目的張綺,已朝著宇文成盈盈一福。殿中,響起她清悅舒緩的聲音,「郎君言過了妾身本是吳郡張氏之女,身份之貴,不輸郎君多少。」於四周極致的安靜中,她軟錦又清脆地說道:「至於作賭之事,本是郎君貪戀妾身美色,強求而來。妾身與蘭陵郡王兩情相悅,你儂我儂……郎君以地主之誼,行小人蠻橫強奪之事。妾身雖弱,實不屑也走到殿中之事,郎君就不必再說了。」

說罷,她風擺揚柳般朝著小皇帝和宇文護,蕭莫的方向盈盈一福,重新跪坐於塌幾之上。

殿中安靜之極。

沒有人想到,張綺會這樣說,還說得這麼直接,這麼直果果地打宇文成的臉同樣的話,如果由齊地和陳地的任何一個丈夫說來,難免又被宇文成上升到國家的高度,成為一場說不清的官司。

可說這話的,不過是一個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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