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結果

銀甲衛們一退,書房中便變得安靜起來,它是如此安靜,柳婧直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鄧九郎站在几案後,他目光冷冷地盯著柳婧。直過了許久許久,他才用一種沙啞疲憊的聲音說道:「說吧,把你做的事都說出來!」

柳婧自是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憤怒和失望,她朝他一禮後,低聲說道:「我有一個護衛在外面,主公可要召他進來?」

她聲音雖低,語氣卻平靜之極,似乎並不知道,她自己就在不久前,把一個雖是頑皮愛鬧愛粘人,卻還沒有大惡的小姑毀了清白。從此後,她便是皇帝最愛的郡主,便是願意嫁給沈信,沈氏一族便是願意對她明媒正娶,便是她能風光大嫁,在洛陽貴女圈中,她也再抬不起頭來做人。

沉沉地盯了她一陣後,鄧九郎深吸了一口氣,道:「讓他進來。」

「是。」

柳婧退後一步,打開書房門低喚一聲,便有一個柳府的護衛閃了進來。

那護衛進入書房後,朝著柳婧看來。柳婧輕聲說道:「前面的事鄧郎已經知道,你就說說今天你們跟蹤的結果。」

「是。」

那護衛行了一禮,沉聲說道:「今日大郎與柳樹中意的那位小姑見過面後,便吩咐我等在逮回柳樹後,留下四人。其中兩人盯著那個叫王潔的小姑,另外兩人,則一個站在王氏小姑的府門外侯著,一個則守在咱們這莊子外,那條必經的巷道處盯著。」

這話一出。鄧九郎一怔,他轉頭看向柳婧。

燭光中,柳婧低眉斂目,靜靜地聽著那個護衛說下去。「一切正如大郎所料,當大郎和柳樹回到莊子,並發生衝突後,一個金吾衛從側門走出。他在一家酒樓中換了一個衣裳,戴著紗帽,然後進了王府,與王氏小姑見了面。」

聽到這裡,鄧九郎慢慢坐了下來,他沉聲道:「說下去。」

「是。」

「約二刻鐘後,那個金吾衛出來了,然後便是乾三派去調查的人去了王府。在乾三郎君的人離開後,我們按照大郎的吩咐。以柳樹的名義約出那個王氏小姑後。把她囚禁起來。大郎交待說。我們無需過問她與金吾衛有甚勾結,我們唯一要弄清楚的,便是這個王氏小姑的真實來歷。於是。在經過一番威脅拷問,最後在以清白相脅中。那王氏小姑受不住招了,她說她姓郭,是郭舉之女!」

『郭興』這個名字一出,鄧九郎騰地一聲站了個筆直!

他定定地盯著那護衛片刻,過了一會,他青著臉問道:「那郭氏之女現在何處?」

「現已藏好,只等郎君審問。」

鄧九郎慢慢坐下。

他低下頭揉搓著額心,過了一會,他有氣無力地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把那郭氏之女交給乾三。」

「是。」

那柳府護衛領命離去後,書房中又恢複了安靜。

鄧九郎轉頭看向柳婧。

燭光中,她一張精美如花的小臉時明時暗,雖是低眉斂目,可鄧九郎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得意!

他盯著她,過了一會才語帶艱澀地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懷疑傾華郡主的?」那麼一個嬌甜可愛,愛說愛笑的小姑,那麼一個他自小相識,從來都天真嬌憨的少女,竟是行如此絕戶之策的人?是一個僅因吃味,便可以對他人的家族趕盡殺絕的陰毒之婦么?

柳婧低頭安靜地說道:「第一次見面時,她看我的眼神,便頗為怨毒,因她不喜我,那金吾衛們,看我時也頗為不善。」

「可知郭舉是什麼人?」

「現在知道了。」

「你故意讓乾三也調查一遍,是有何意圖?」

柳婧抬起頭來。

燭光中,她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後,柳婧輕聲說道:「郎君貴氣天成,世間小姑無不仰慕……這傾華郡主還是阿婧所遇的第一個貴女,便險些令得阿婧落入連郎君的銀甲衛也不能覺察的陷阱中。」

「所以,你想讓我對你放手?」

柳婧沉默,她想道:現有放手有用么?現在你會放手么?她的腳下,可還套著兩個鎖心之圈呢。

沉默了一會後,她低聲回道:「不是。」

「不是?」

這一次,柳婧卻不想回答了。

鄧九郎輕嘆一聲,過了一會,他緩緩說道:「說罷,你是怎麼對付傾華和沈信的。」

這一次,他的話音落下後,柳婧有點緊張了。

她放在腿邊的手絞了絞衣角,過了一會才低聲訴說起來。

聽了一會,鄧九郎冷冷地說道:「你前來叫我去東院看看,就是想借我的手擺平一切,令得傾華和沈信醒來後,以為罪魁在我?」

柳婧的頭低了低,她咽了一下口水,好一會才低應道:「是。」轉眼她又急急解釋道:「這兩人一個是金吾衛的頭領,一個是郡主之尊,我,我的身份太卑,只能搬出主公。」

「……這個時候的這一聲主公,倒是叫得親密!」

柳婧:「……」

「怎地想出這種春藥之策?」

柳婧老老實實地回道:「我想我與他們昔日無冤,他們之所以針對我,不過是妒忌我與主公走得近。既然如此,不如乾脆讓這兩人湊成一對,以後女的忙著傷心,男的忙於解釋,也就沒有心力和必要再盯著我為難我了。」

「恩,那手書呢?我鄧九郎的親筆手書呢?」

柳婧:「……」

這一刻,燭光下她臉色白了白,那扣著衣角的手,更絞緊了三分。

說實在的。她之所以緊張,主要是因為這個。

燭光中,鄧九郎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慢條斯理地說道:「柳婧機智過人啊。乾脆利落的剪除了敵人後,生恐善後不周,便來找過我,利用我把手足不清的地方都抹去後。還順便留下一個我鄧九郎親筆手書的漏洞,如此一來,傾華和沈信仔細回想追究,只會把事情歸結到我身上,以為他們種種,都是我所害。」

說到這裡,他慢慢站了起來。

背著外面的月光,鄧九郎那迎著燭光的臉,沉得如鐵。

他沉沉地盯著她。突然聲音一低。語氣極為溫柔地說道:「阿婧。你可知道,歷朝歷代,有不少家族覆滅。便是在宅子里搜出了造反信函,只要字跡無二。章印瞭然,便是權勢熏天也無法自辯!」

柳婧徹底白了臉,她唇顫抖著,想要抬頭卻又不敢,哆嗦了一會後,她雙膝一軟,慢慢在鄧九郎面前跪了下來。

跪伏在他腳前,柳婧低低地說道:「請郎君放心,便是給柳婧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出如此之事……再則,阿婧能模仿郎君筆跡一事,郎君已然知曉,派人盯著便是。」

她剛剛說到這裡,地板上那玄黑中泛著流離之光的下服便是一動,轉眼間,穿著長靴的鄧九郎走到了她身前。

他低頭盯著她,輕柔地說道:「估計不說這事。柳氏阿婧,你明明調查出了事實,卻瞞著我不說。既然你如此有主見,又何必在害人之後把黑鍋向我身上來罩?柳婧,我怎麼覺得你欺我利用我已成習慣?」

這話已然很重了。

可他說得最重,柳婧也無法可說。

她伏在地上,煞白著一張俏臉,是的,今天之事,她調查出了王潔的真實身份後,完全可以把事情交給鄧九郎,由他來處理。可她就是不想,她就是想著,這還是只有一個傾華,如果再有別人呢,或者,再有幾個比傾華更歹毒的婦人呢?如果那時鄧九郎不在呢?或他不信她呢?

在她的沉默中,鄧九郎在書房中慢慢踱起步來。

外面月輝如銀,房中一燈如豆,鄧九郎一直不說話,柳婧便也不說話,安靜中,只有他的腳步聲不斷傳來,只有東院處的喧嘩聲陣陣唱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鄧九郎回到榻上坐好。

坐好之後,他單手支頭,流泄著半肩墨發,一聲不吭地盯著柳婧不放。

……他一點也不喜歡她的自作主張,他喜歡她依仗他信任他。

沉默了好一會後,鄧九郎低低地說道:「柳婧。」

「……在」

「你又欺我利用我了!」

柳婧:「……」

「你說,我該如何懲治於你?」

柳婧:「……」

「過來!」

柳婧慢慢站起,低著頭一步一步向他挨去。

當她來到榻旁,來到他的身畔時,鄧九郎微微後仰,星空般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他低聲說道:「過來向我陪罪。」

「是。」此刻柳婧的聲音,真是不要太放鬆!她連忙退後一步朝他一禮準備說兩句好聽的話時,鄧九郎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誰讓你這樣陪罪的?」

柳婧:「……」

過了一會,她緊張地吞咽聲傳來,她喃喃說道:「那,那郎君的意思是?」

「過來!」

「是。」

柳婧又站回了他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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