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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開車穿越新世紀公司敞開的大門,把車停在之前法蘭西絲停過的停車格,車頭向著閃亮的玻璃帷幕大樓,停車場還是只有半數車位有車。在凝重的空氣中,那些用來美化環境的綠樹完全不動。值班的還是同一個櫃檯接待人員,還是穿著同樣的Polo衫,反應也一樣愛理不理。她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但直到李奇把手擺在櫃檯上,她才抬起頭。

她說:「有事嗎?」

李奇說:「我們必須再跟你們的人力資源總監布倫森小姐見面。」

那接待人員說:「我看看她有沒有空,請你們先坐下。」

歐唐納和法蘭西絲找地方坐下,但李奇和卡拉還是站著。卡拉實在太好動,所以能不坐著就盡量站著。李奇站著的原因是,如果他坐在法蘭西絲身邊,會離她太近,讓她不舒服;但如果坐在別處,又怕她納悶他為何要坐那麼遠。

在布倫森一樣踩著高跟鞋,喀噠喀噠地出現之前,他們一樣等了四分鐘。她從走廊出來,經過轉角,完全沒有猶豫停留,只跟接待人員點頭稱謝,經過她後直接走出來。她臉上露出兩種微笑:一種是給李奇和法蘭西絲的,因為他們之前已經見過面,另一種是給素未謀面的歐唐納和卡拉看的,然後她跟大家都握握手。她臉上還是隱約看得到車禍的傷痕,口氣清新依舊。她打開鋁門,等大家都經過她進入會議室才關上。

因為會議室有五個人,少了張椅子,所以布倫森站在窗邊。她很客氣,但口氣聽起來還是主導一切。這讓她的訪客都抬頭看她,也因為面對從窗口射進的光線而瞇著眼睛。

她說:「今天有什麼我能效勞之處?」她的口氣聽起來有點高傲、有點生氣,故意稍微強調「今天」兩個字。

李奇說:「湯尼·史溫不見了。」

「不見了?」

「就是說,我們找不到他。」

「我不懂。」

「這很難懂嗎?」

「我是說,他可能有很多去處,或許在別州找到新工作,或者他終於有機會可以放假了,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像史溫先生這種狀況的人,有時候就會這樣。一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歐唐納說:「他的狗被關在家裡,渴死了,沒什麼福氣,都是災難。史溫不是去了他計畫要去的地方。」

「他的狗?真糟糕。」

「收到。」

法蘭西絲說:「他的狗叫梅西。」

布倫森說:「我想我大概幫不上忙,三個多星期前史溫先生就離職了,這不是該交給警方處理嗎?」

李奇說:「案子他們已經在辦,我們也在查。」

「我想我大概幫不上忙。」

「我們想看看他的辦公桌,他的電腦和記事本,裡面可能做了些筆記,或是相關信息,或是跟人見面的紀錄。」

「什麼的筆記?」

「讓他變成失蹤人口那件事的筆記。」

「他可不是因為新世紀而失蹤的。」

「也許不是。但妳也知道,有些人會用上班時間處理些私事,他們會因為那些事隨手寫些筆記。」

「這裡不會有那種事。」

「為什麼?」

「公司里不能做筆記,因為沒有紙,沒有原子筆或鉛筆。這是最基本的安全措施,公司里是個完全無紙的環境,有這樣的規定就安全多了。如果有人想違反規定,就會被炒魷魚。我們這裡只能使用電腦,公司的內部網路不但有防火牆,也會隨機掃描電腦里的數據。」

法蘭西絲問:「我們可以看看他的電腦嗎?」

布倫森說:「我想給你們看看應該是沒問題,但對你們毫無幫助,因為只要有人離職,三十分鐘內他們桌上電腦的硬碟就會被拿出來毀掉,應該說是用榔頭砸爛。這是另一條安全規定。」

李奇說:「用榔頭?」

「這是最徹底的方式,否則數據總是可以復原。」

「所以電腦里完全沒有他留下的痕迹?」

「恐怕是一點也沒有。」

「你們的規定可真嚴格。」

「我知道。這是史溫先生自己定的規矩,他上任後第一周就提出來,這也是他對公司的第一項貢獻。」

卡拉說:「他跟任何人聊過嗎?像是會在茶水間聊天的朋友?如果他有什麼問題,會不會跟誰談談?」

布倫森說:「個人問題?我想不可能,因為氣氛不對。他在這裡必須扮演警察角色,所以要讓別人覺得他有點難以親近,工作起來才方便。」

歐唐納說:「那他上司呢?他們有可能閑聊,就工作來說,他們可是搭同一條船。」

布倫森說:「我當然會問問他。」

「他叫什麼名字?」

「無可奉告。」

「妳真是謹慎。」

「這是史溫先生堅持的。」

「可以跟那傢伙見個面嗎?」

「目前他不在城裡。」

「那現在是誰當家?」

「你可以說是史溫先生,他立下的規矩都還在。」

「他跟妳聊過嗎?」

「私人的事?沒有,真的沒有。」

「他離職那個星期看起來心情不好或是擔心什麼事嗎?」

「我看是沒有。」

「他打過很多電話嗎?」

「我確定他有,我們都會打很多電話。」

「妳覺得他可能發生什麼事?」

布倫森說:「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陪他去開車,而且我說,等公司狀況好轉,我會打電話求他回來,他說他會等我的電話,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他們回到卡拉的福特車上,把車倒離大樓,李奇看著車子倒影在大樓的玻璃帷幕上逐漸變小。

法蘭西絲說:「這趟白來了,我早就說過,先打個電話就好。」

卡拉說:「我想看看史溫工作的地方。」

歐唐納說:「不能說他是來這裡工作的,他是來這裡被他們利用的。他們借用他的聰明才智,一年後就把他踢走,他們是花錢買他的構想,而不是給他一份工作。」

法蘭西絲說:「看來是這樣沒錯。」

「他們的工廠應該不在這裡吧?看來戒備並不森嚴。」

「顯然如此,他們一定還有第三個地方,一個位處偏僻、用來進行製造的工廠。」

「那為什麼優比速快遞公司查不到那個地址?」

「也許那是個秘密地點,也許他們不在那裡收發郵件。」

「我想知道他們製造的是什麼。」

卡拉問:「為什麼?」

「只是出於好奇,我們了解得越多,勝算就越大。」

李奇說:「好,那我們就來查查。」

「我不知道要問誰。」

法蘭西絲說:「我知道。我認識一個五角大廈的傢伙,他負責軍品採購。」

李奇說:「問問看。」

丹佛的飯店房間里,那個自稱「艾倫·梅森」的四十歲黑髮男子正在為會談進行結論。在一個保鑣陪同下,他的訪客準時出現。梅森認為這兩點都是好的跡象:做生意時,他喜歡對方準時。而且,對方只比他多一個人,對他來說運氣已經夠好。通常他都是隻身與人交易,而對方總有六或十個人。

所以說,這是個好的開始,開始後,進展也很快。對方沒要延遲交貨或把數量降低,或是針對其他麻煩事提出一些爛借口。對方不是先騙他來交易,然後更改條件,他們沒有要重新談判,價格也沒灌水,賣的東西跟先前討論的一模一樣——數量六百五十,每件十萬元。

梅森打開他的行李箱,對方花了很長時間清點裡面的錢,至於那些瑞士銀行里的餘款和不記名債券,完全沒被質疑,票麵價都非常可靠,鑽石的價值就比較主觀一點。當然,克拉的單位是固定的,只不過是否有價值還要看切工和凈度。為了保留容許對方挑剔的空間,梅森的手下還故意把鑽石的價格估低一點,他的訪客很快看出這點。訪客說他很滿意,同意行李箱里的東西總值六千五百萬美元。

清點完畢,東西的主人就易手了。

梅森換來的,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

鑰匙又小又舊,上面充滿刮痕與磨損,沒有任何飾紋,也沒標記。看來就像一般人去五金行配的那種鑰匙,對方告訴梅森,鑰匙能開啟的那道鎖頭,現在就掛在洛杉磯港碼頭的一個船運貨柜上。

那張紙是張海運提貨單,據其描述,貨櫃內容物是六百五十台DVD播放機。

梅森的訪客和保鑣一起離開,他走進浴室,將護照點火,放在馬桶里燒掉。半小時後,一個叫安德魯·麥克布萊的人離開飯店,啟程返回機場。想到自己又將聽到陶瓶樂隊的音樂,心裡挺高興的。

法蘭西絲從卡拉的車子后座打電話回芝加哥,要助理寫封電子郵件給她在五角大廈的內應,信中說她不在辦公室,人到了加州,所以不能使用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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