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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消息讓愛德華·藍恩非常擔憂。李奇仔細地觀察他,看他掙扎著想要取回控制權。他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不由自主地捲起手,用指甲摳著手掌。

「結論?」他問道,像是命令,也像理所當然。

「我現在修正我的結論。」李奇說:「也許不是三個人,也許只有兩個,一個負責看守凱特·藍恩跟潔德,另一個獨自到市區來。他其實不太需要確認葛瑞格有沒有沿著西百老匯離開,反正他走後門,人已經在巷子里,你也不可能看到他。」

「險棋,在街上行動比較自由安全。」

李奇搖搖頭:「他們已經做好功課,隔壁鄰居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十一點半會在,所以他們才會選擇那樣的時間。今天早上七點她來上工前,第一天晚上十一點四十,她已經打烊了。十一點四十是個非常奇怪的時間,你不覺得嗎?一定有某種特殊原因。」

愛德華·藍恩沒有說話。

李奇說:「搞不好其實只有一個人,獨自犯案,這是有可能的。如果凱特·藍恩跟潔德安全地待在北方,他就可以自己下來。」

「安全?」

「鎖在某個地方,或許綁起來嘴巴塞住。」

「一次綁十二個小時?來回?」

「他們是遭到綁架,可不是去健身SPA館。」

「就一個人?」

「這是可能的。」李奇又說一次:「或許他根本就不在巷子里,或許他根本就在建築物里,等待著,先做準備,也許就站在大門後面,也許葛瑞格把鑰匙直接丟進他的手裡。」

「他們會再打電話來嗎?」藍恩問:「會嗎?」

「四小時後,同樣的爭辯會再來一次。」

「然後呢?」

「你打算怎麼做?」

藍恩沒有直接回答。「如果只有一個人,怎麼會有爭辯?」

「跟他自己。」李奇說:「貨真價實的天人交戰。」

藍恩來回踱步,不過不再摳他的手了,似乎有新的事情需要考慮,全在李奇意料之中,終於來了,他心想。

「也許你說得對。」藍恩說:「也許不是三個人。」

李奇等著。

「也許是四個人。」藍恩說:「也許你根本就是那第四個人,也許就因為這樣,所以你第一個晚上才會在咖啡店,你在替你的兄弟把風,確定他能安全脫身。」

李奇沒有說話。

「今天早上是你選擇去看守前門。」藍恩說:「因為你知道那裡什麼也不會發生,你應該看的是車子,你應該去的是第六大道,而不是春天街。你當然也知道他們接下來會開口要五百萬,因為你就是他們的一分子,對吧?」

屋裡一片靜默。

「兩個問題。」李奇說:「為什麼我第二天晚上還要回到咖啡店?第二天晚上什麼也不會發生,而如果我是壞人,我有必要跟葛瑞格透露一言半語嗎?」

「因為你想乘隙而入,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你知道我會派人去找目擊者,這是當然的,而你剛好就在那裡,就像蜘蛛等著蒼蠅一樣。」

藍恩看看房間四周,李奇順著他的目光,寧靜致命的氣氛,潛在的威脅。六個特種部隊退役軍人全都回看著他,每一個都強悍無比,對陌生人充滿敵意,具備一般單位對憲兵的不懷好意。李奇看看他們的臉,從一到六,然後低頭看著凱特·藍恩的照片。

「可惜。」他說:「你太太是個美麗的女人,藍恩先生,你的女兒是個可愛的孩子。如果你想把她們找回來,那麼我是你唯一的希望。因為就像我說的,這些人可以發動世界大戰,可是他們不擅長調查,找不到你要的東西。我很了解這種人,就算我給他們一根棍子綁著鏡子,他們也找不到自己的屁眼。」

沒有人講話。

「你知道我住在哪裡嗎?」李奇問。

「我可以查。」藍恩說。

「你永遠查不到。」李奇說:「因為我根本沒有固定住所,四處流浪,這裡、那裡到處去。所以,今天如果我決定要離開這裡,你這輩子永遠沒有機會再找到我,這點我敢跟你打包票。」藍恩沒有回答。

「凱特也一樣。」李奇說:「你這輩子再也不會看到她,這點我也跟你打包票。」

「除非我同意。」藍恩說:「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李奇搖搖頭:「你在這裡不能用武器,因為這裡是達科塔大樓,我想這一定會違反你們的租約。而我也不擔心徒手作戰,這些小傢伙對我不成威脅,你還記得部隊里的情形,是吧?如果你的手下不守規矩,你會打電話找誰求救?一一〇特調組,對嗎?強悍的人需要更強悍的警察,我就是這種警察,我很樂意再一次扮演警察的角色,如果你有意願,我可以一個人單挑你們全部。」沒有人講話。

「我不是來耍你們的。」李奇說:「如果真要讓你們頭昏腦脹,我大可以隨便虛構兩個傢伙,高、矮、胖、瘦,任意胡謅,戴著動物帽的愛斯基摩人,穿著部落裝的非洲人,我可以讓你們追著影子四處跑,但我沒有。我回來是要告訴你們,我很抱歉,還沒有讓你們取得具體進展,真的深感抱歉,發自內心。我對這整件事深表遺憾。」

沒有人講話。

「可是你要撐下去。」李奇說:「我們都一樣,這種事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

屋裡持續靜默,然後藍恩吐了口氣,他點點頭。

「我道歉。」他說:「發自內心,請原諒我,因為這壓力讓入難以承受。」

李奇說:「我不會放在心上。」

藍恩說:「一百萬,找到我太太。」

「給我嗎?」李奇說。

「當作一點心意。」

「這可加了不少薪,幾個小時前才一個月兩萬五千塊。」

「現在的情形比幾小時前嚴重許多。」

李奇沒有說話。

「你願意接受嗎?」藍恩問。

「我們事後再來談心意吧。」李奇說:「如果我成功的話。」

「如果?」

「我現在還差得遠,能不能成功要看我們能拖多久。」

「他們會再打電話來嗎?」

「是的,我想他們會。」

「為什麼你提到非洲人?」

「什麼時候?」

「剛才,你說穿著部落裝的非洲人,隨口舉例說明的時候。」

「單純就是個例子,就像你講的。」

「你對非洲了解多少?」

「歐洲南邊一塊廣大的大陸,從來沒去過。」

「下一步該怎麼做?」

「先思考。」李奇說。

藍恩回到他的辦公室,五個人出門吃早餐,李奇留在客廳,葛瑞格留下來陪他。他們坐在相對的矮沙發上,兩張沙發中間有張咖啡桌。咖啡桌表面是拋光的桃花心木,沙發復著印花棉布,有幾個天鵝絨抱枕。這房子似乎裝潢過度,太過時髦、文明,跟眼前發生的事完全不搭調。凱特·藍恩的照片覆蓋了一切,到處都是她的眼睛。

「你可以把她救回來嗎?」葛瑞格問。

「我不知道。」李奇說:「這種事通常沒有太好的結局,綁架是很殘暴的,差不多跟謀殺案一樣,只是稍微延遲一點。」

「聽起來很沒志氣。」

「不,應該是很實際。」

「那有機會嗎?」

「或許有一點,如果事情只進展到一半的話。如果已經接近尾聲,那麼或許已經沒有了。我目前還沒有頭緒,任何綁架案,最後的部分都是最難的。」

「你真的認為我丟鑰匙的時候,他們在那棟建築裡面?」

「有可能,而且也合理,可以在裡面等,就沒必要到外面等。」

「好。」葛瑞格說:「那你聽聽這個推論:那棟建築就是他們的基地,他們就是待在那裡,而不是在北邊的郊區。」

「那車子呢?」

「停到市內各處的停車場。」

「為什麼要拖延五個小時?」

「故意製造假象。」

「那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雙重詭計了。」李奇說:「引我們過去,還給我們詳細的地址。」

「但確實有可能。」

李奇聳聳肩:「可能性不高,不過更奇怪的事也發生過,所以去打那些電話吧,盡量挖掘情報,如果可行的話,看能不能找人帶著鑰匙過來。不過,不要直接到門口,約在湯普森街轉角,讓他們看不見,以防萬一。」

「什麼時候?」

「現在,我們要在下一通贖款電話打來前回到這裡。」

李奇留葛瑞格在沙發上打電話,穿過廚房走回藍恩的辦公室。藍恩坐在桌前,沒有任何積極作為,單純坐在椅子上搖來搖去,形成一個小小的弧度,看著桌上兩張照片。他的兩個妻子,一個已經逝去,或許第二個早已步上同樣的後塵。

「聯邦調查局的人有找到綁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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