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法蘭克林把他的椅子推開,挪出空間,讓大家擠到屏幕前。李奇跟海倫·羅汀肩並著肩,兩人之間已不再有敵意,只想趕快查清楚真相。

文檔里大部分都是經過編碼的標題以及來源信息,包含了字母、數字、時間與消息來源。實際信息其實很短:兩個月前,歐琳·安妮·亞奇太太通報她先生失蹤了。他的名字是艾德華·史崔頓·亞奇,在星期一早上從家裡出門上班後就沒再回去,而她是在星期三下班時間報的案。

「他還列在失蹤人口裡嗎?」海倫問。

「對,」法蘭克林說,他指著屏幕上方那堆編碼里的其中一個字母,「還是失蹤狀態。」

「所以我們要去找歐琳的朋友談談,」李奇說:「我們得問出一些背景。」

「現在就去?」

「我們只有十二個鐘頭,」李奇說:「沒時間可浪費了。」

法蘭克林寫下歐琳·亞奇的同事與鄰居的姓名及住址,把紙條交給安·雅尼,因為付錢的人是她。

「我待在這裡好了,」他說:「我要查看看資料庫里有沒有關於她丈夫的線索,也許他在每個州都娶了個老婆,這種事以前發生過。」

「我不相信巧合,」李奇說:「所以你就別浪費時間了,替我找一組電話號碼吧。他姓凱許,是前海軍陸戰隊隊員,詹姆斯·巴爾去的那個靶場就是他開的,就在肯塔基州,替我打個電話給他。」

「要跟他說什麼?」

「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叫他發動他的悍馬車,今晚開來這裡,告訴他有場全新的邀請賽等他來。」

「邀請賽?」

「他聽得懂的。叫他帶他的M24步槍,一組夜視鏡,有什麼就帶什麼。」

李奇跟著安·雅尼和海倫·羅汀下了階梯,進了海倫的車,兩個女人坐在前面,而他坐在後面。他覺得他們全都想搭那輛野馬,不過車上只有兩個位置。

「先去哪裡?」海倫問。

「哪個比較近?」李奇反問。

「同事。」

「好,先從她開始。」

車流很慢,路面被挖得坑坑洞洞,施工車輛又一直進進出出擋路。李奇一下看手錶,一下又看車窗,天色漸漸變暗,夜晚即將來臨。時間正在流逝。

那位同事住在城東一片樸素的住宅區,整片社區布滿了網柵般的直路,街道兩旁都是一整排簡樣的牧場式平房,每間房子都有小塊空地與旗杆,車庫門上有當作門把的大鐵環,磚造煙囪上有衛星天線。有些行道樹上綁著褪了色的黃絲帶,李奇猜這都是為了他們在海外從軍的親人所綁的,至於那些軍人參加的是哪場戰役,他就不確定了,他也不清楚人們綁這些東西的重點是什麼。在他十三年的軍旅生涯里,大部分時間都在海外,他從來沒遇過任何在乎家鄉樹上綁了什麼東西的人。只要有人給他們薪餉、食物、水跟子彈,只要他們的妻子沒有變心,大多數人就夠開心了。

太陽在他們背後落下,海倫慢慢地開車,同時把頭往前傾,好早點看到他們要找的門牌號碼。她一發現那位同事的家,就立刻開進車道,停在一輛小轎車後方。那是輛新車,李奇在前往修配廠途中,曾在那條四線道上看過掛著《全美最棒保固!》招牌的汽車公司,因此他認得這輛車的商標。

那位同事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看起來又累又煩。她打開門,走出門廊,然後又把門關上擋住噪音,屋裡聽起來像是有十幾個小孩正玩瘋了。她馬上認出安·雅尼,甚至還往雅尼的背後看,以為有攝影人員。

「有事嗎?」她說。

「我們想談談歐琳·亞奇的事。」海倫·羅汀說。

女人沒說話。她看起來很掙扎,似乎覺得自己不該跟記者談論受害者的事,但顯然安·雅尼的名氣說服了她。

「好吧,」她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歐琳是個好人,我們全辦公室的人都很想念她。」

隨機現象的本質,李奇心想。所有隨機殺人事件中的受害者,在旁人口中都是好人。沒有人會說她是個愛打小報告的內奸,我很高興她死了。不管兇手是誰,都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從來沒人會這麼說。

「我們得知道她先生的事。」海倫說。

「我從來沒見過她先生。」女人說。

「歐琳談過他嗎?」

「應該很少吧,她偶爾才會提起。我記得他叫泰德。」

「他是做什麼的?」

「做生意的,但我不確定是哪種生意。」

「歐琳提過他失蹤的事嗎?」

「失蹤?」

「歐琳在兩個月前報案說他失蹤了。」

「我知道她好像很擔心,我猜他應該是生意上出了問題。事實上我認為他的問題已經持續一兩年了,這就是歐琳又開始工作的原因。」

「她不是一直在工作?」

「噢,不是的,小姐。我猜她很久以前是會去上班,不過後來就放棄了。可是這次因為情勢所逼,她還是得回來工作,因為他們已經不再是從貧窮變有錢了。」

「而是從有錢變貧窮。」李奇說。

「對,大概是這個意思,」女人說:「在經濟上她需要這份工作,我想她應該覺得很難堪吧。」

「可是她從來沒跟妳說過詳細情形嗎?」安·雅尼問。

「她這個人很不愛談論私事。」女人說。

「這很重要。」

「她有時候會變得心不在焉,一點也不像她,大概在她遇害前一周的某天,她幾乎整個下午都沒回來。這也不像她會做的事。」

「妳知道她在幹嘛嗎?」

「不,我真的不知道。」

「妳能不能再回想一下任何有關她先生的事,這對我們會很有幫助。」

女人搖搖頭。「他的名字叫泰德,我唯一能確定的只有這點。」

「好吧,謝了。」海倫說。

海倫轉身走向車子,雅尼和李奇也跟在後面。站在門廊上的女人看著他們的背影,感到很失望,彷彿自己沒通過面試。

安·雅尼說:「一好球。但是別擔心,這種事一向如此,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跳過清單上的第一個人,每次他們都是一無所知。」

李奇在后座坐得很不舒服,他褲子的口袋歪了,裡頭有個硬幣剛好立了起來扎著他大腿。他扭動身體把硬幣翻出來,是個又新又亮的二十五分銅板,他拿在手上看了一分鐘,然後收進另一邊口袋。

「我同意,」他說:「我們應該跳過她的,這是我的錯。同事知道的不多,這很合理。一般人跟自己周遭的同事都不會太親近,尤其是家道中落的人。」

「那個鄰居應該會知道更多事。」雅尼說。

「我們只能祈禱了。」海倫說。

他們被進出城的車流擋住了,現在他們要從城東的郊區開往城西,但速度非常、非常慢。李奇又開始交互瞄著手錶和窗外,太陽在他們前方地平線的低空中,但他們的後方已經進入黃昏了。

時間正在流逝。

蘿絲瑪莉·巴爾在椅子上移動身體,想掙脫纏在手腕上的膠布。

「我們知道兇手是查理了。」她說。

「查理?」齊克先生重複她的話。

「就是我哥所謂的朋友。」

「錢科,」齊克先生說:「他的名字是錢科。還有,對,是他乾的,而且這還是他的計畫,他做得很好。當然,他的體型很有幫助。他可以穿著自己的鞋,再套進妳哥哥的,但他得把褲腳跟風衣袖子都捲起來。」

「但是我們知道了。」蘿絲瑪莉說。

「是誰知道?還有誰也參加了這場派對?」

「海倫·羅汀也知道。」

「妳會開除她,不讓她當妳的律師。妳會中止辯護,這樣她就沒辦法把你們談論的事說出來了。林斯基,我說的對嗎?」

林斯基點頭。他在六呎外,坐在沙發上,用奇怪的姿勢靠著身體讓背休息。

「這是法律規定的,」他說:「是美國的法律規定的。」

「法蘭克林知道這件事,」蘿絲瑪莉說:「還有安·雅尼。」

「謠言,」齊克先生說:「只是推論、猜測、影射而已。他們兩個沒有能說服人的證據,而且說話也沒可信度。私家偵探跟新聞主播正好都是那種會散播傳聞、對這種事件提出另一個解釋的人,這是大家意料中的狀況。如果他們沒這麼做,那才叫不尋常。這個國家在超過四十年前有位總統被殺了,而今天還是有像他們那樣的人宣稱真相尚未查明呢!」

蘿絲瑪莉沒說話。

「妳的立場決定一切,」齊克先生說:「妳要去找羅汀,提出證詞,描述妳哥哥如何密謀策劃,以及他如何把自己的意圖告訴妳,所有細節,包括時間、地點,一切的一切。妳要表示妳真的很後悔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接下來某個蹩腳的公設辯護律師會瞄一下妳的證詞,讓妳哥哥承認罪行,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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