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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拓桑帶著他們直接回到會議室,在狹窄的迴廊里,法蘭西絲跟李奇並肩走著。

她低聲對他說:「這套西裝真棒。」

他也低聲回答她:「這輩子第一次穿西裝。妳跟我看法一樣嗎?」

她說:「看法一樣,而且我們倆的差事可能都要丟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想到的是同一件事的話。」

他們轉過一個角落又繼續往下走,史拓桑停下後督促他們走進會議室,隨後也跟著進去,打開燈後把門關上。李奇跟法蘭西絲坐在長桌同一邊,芙蘿莉絲則跟史拓桑坐在另一邊,好像他已經預見這次談話會有爭論出現。

他說:「講清楚。」

有一會兒大家都沒說話。

法蘭西絲說:「這絕對不是局裡人乾的。」

李奇點頭說:「儘管我們曾經安慰自己說,不是內神就是外鬼,但實際上總是兩者都有。不是內神就是外鬼的說法太簡單——真正的問題在於,誰才是主謀?到底是局裡的人找外人來幫點小忙,還是外人找局裡的內應幫忙?」

史拓桑說:「什麼忙?」

「如果是局裡的人,他需要別人的拇指印,外人需要的幫助,則是要設法把威脅信送進大樓里。」

「所以你們的結論是外人做的?」

李奇又點頭說:「這實在是最糟的狀況,因為如果是局裡的人,固然會讓我們如芒刺在背,但真正危險的還是外人。」

史拓桑把視線移開,問他:「是誰?」

李奇說:「不知道。這個外人找局裡的人幫了次小忙,只要能把信送進來就夠了。」

「清潔工里有個就是那個局裡的人。」

芙蘿莉絲說:「或者三人都有分。」

李奇說:「我想是這樣沒錯。」

「你確定嗎?」

「百分之百確定。」

史拓桑問:「怎麼確定?」

李奇聳聳肩說:「有很多理由,有些理由很明顯,有些只是猜測。」

史拓桑又說了一次:「講清楚。」

李奇說:「我判斷的方式很簡單。」

史拓桑點頭說:「我也是。我這個人從不大驚小怪,而這案子也可以用簡單的方式來解釋,就是有個局裡的人想把芙蘿莉絲給搞瘋。」

李奇說:「不見得。他選的方式太複雜了——如果真是局裡的人,他會做些比較而簡單的事,我們大家應該都看過。例如讓局裡的通訊系統突然失靈,讓電腦當機,報假案用假地址把她引到城裡治安不佳的地區,她抵達後要求支援,但沒人現身,接著她因為害怕而在無線電通訊里露出驚慌的口氣,她講的話被人錄下來,開始在局裡流通。不管是哪個執法單位,最常見的就是這種整人方式。」

「憲兵單位也是這樣嗎?」

「當然,特別是用來對付女軍官。」

史拓桑搖搖頭。

他說:「不,這都是你猜的。我問的是,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今天沒有發生任何事,我才確定的。」

史拓桑第三次說:「講清楚。」

李奇說:「我們的對手很聰明,而且又有自信。他覺得自己掌控大局,但是他送了威脅信,卻又沒有下手。」

「那又怎樣?只是因為他辦不到。」

李奇說:「不是。他根本連試都沒試,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下手了。原因是,他不知道信在今天送達。」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李奇說:「他預期信會在明天抵達。信是周五寄出的,結果周一就到,美國郵政很少這麼有效率。所以這是個失誤,他原本的盤算是信在周二寄到。」

沒有人講半句話。

李奇說:「他是個外人,跟局裡面沒有淵源,因此他不知道信件提早一天抵達,否則他一定會在今天做出警告。因為他是個臭屁的混蛋,他不願讓自己出糗,我可以幫他打包票。所以他一定是在某處等著,等到明天才下手,而那本來就是他預計下手的日子。」

芙蘿莉絲說:「有道理。明天還有一場慶功宴。」

史拓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你有什麼建議?」

芙蘿莉絲說:「我們必須把慶功宴取消。」

史拓桑說:「不,我說的是接下來該怎麼辦?而且我們也不能取消任何活動。我們不能直接投降,承認自己無法保護自己的主子。」

李奇說:「你們必須挺過這關。這只是示威而已,只是要找你們麻煩。我猜他這次下手的對象根本就不是阿姆斯壯本人,而是針對他待過或即將去的地方。」

芙蘿莉絲說:「像是哪裡?」

李奇說:「可能是他家、華府或在俾斯麥市的房子,或者他的辦公室等類似的地方。這次示威一定跟那些死的威脅信一樣大張旗鼓,在阿姆斯壯剛去過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搞件很醒目的事。因為這就像在比賽,那傢伙說要示威,我覺得他會說到做到。但我猜下一步只是個前奏,不然威脅信為什麼要那樣寫?為什麼說要證明些什麼?他大可說今天就是阿姆斯壯的死期。」

芙蘿莉絲沒有回話。

史拓桑說:「我們得找出這傢伙。我們對他了解多少?」

大家都不說話。

李奇說:「這樣不是又在安慰自己,或是又把問題簡化了?因為這不是他乾的,而是他們。做這種事的總是一個團隊,是兩個人。」

史拓桑說:「那是你猜的。」

李奇回答他:「是我猜的才怪,我可以證明。」

「怎麼證明?」

「一開始有件事就讓我很困惑——為什麼已經戴了乳膠手套,卻還要留下拇指指印?如果只是一個人,他的指印要不就是被建檔了,或者還沒被建檔。為何要多此一舉?因為實際上是兩個人,留下指印的人沒被建過檔,戴手套那傢伙則已經被建檔了。這是個兩人合作的案子。」

史拓桑看來很累,時間已來到凌晨兩點。

法蘭西絲說:「接下來根本就用不到我們了。現在已經不是內部查核,你們的目標在外面。」

史拓桑說:「不,只要我們能從清潔工那邊得到些什麼,那就還是內部查核。他們一定跟那兩個傢伙見過面,也一定知道他們是誰。」

法蘭西絲說:「局裡派了律師給他們,是你們自己把案子變得那麼難查的。」

史拓桑說:「一定要有人給他們法律諮詢。我的天啊!他們被捕了,就得這樣。這是法律規定,《憲法》第六修正案給的保障。」

法蘭西絲說:「那就當作是吧!那你可以跟我說,如果副總統在就職前就被幹掉,有哪條法律規定可以援用呢?」

芙蘿莉絲小聲說:「有。《憲法》第二十條修正案,國會可以選出另一個副總統。」

法蘭西絲說:「好吧!我還真希望他們先把備胎找好了。」

會議室里一陣沉默。

李奇說:「該讓聯邦調查局插手了。」

史拓桑說:「我會的,但那是在查出他們的身分後,現在時機未到。」

「調查局已經看過信了。」

「只有實驗室的人。他們各部門間並不互通信息。」

「你需要他們的幫助。」

「我會請求幫助的,但要先查出是誰。我會親手把他們奉送給調查局,但我不會透露他們是怎麼滲透進來的,不會說我們裡面出了姦細。殺了我我也不會在內賊還沒抓到前就讓他們插手。」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別鬧了。還記得中情局出了個艾姆斯嗎 ?調查局把這件事當笑柄,害中情局好幾年都抬不起頭來。後來他們自己也出了個韓森 ,證明兩個單位根本半斤八兩。李奇,國安體系就像大聯盟,現在秘勤局是第一名的球隊,而且遙遙領先。過去一百多年歷史中,我們只被打敗過一次,而且那幾乎是四十幾年前的往事了。自曝其短可不好玩,這樣一來我們的排名可要往後退了。」

李奇沒說半句話。

史拓桑說:「你也不要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難道陸軍的作法會跟我們不一樣?當你們那些丟人的秘辛一再被《華盛頓郵報》披露時,我想不起你們何時找過調查局幫忙。」

李奇點點頭。軍方的醜聞大多被蓋住了,當事人不是被幹掉,就是被丟進軍事監獄,怕到連屁都不敢放。運氣好一點的可以回家,但就算對老媽也不敢吐露真相。他自己也曾處理過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史拓桑說:「所以我們一步一步來,先證明那兩個傢伙是外人,從清潔工口中套出他們的名字,別管他們有沒有律師罩著。」

芙蘿莉絲搖搖頭說:「第一件事是設法讓阿姆斯壯活過今天午夜。」

李奇說:「今天只是警告而已。」

她說:「你說過了。但這是我的工作,而你也只是猜測。我們手上只有那張紙上的十四個字,如果你的解釋錯了怎麼辦?最棒的警告就是直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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