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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著薩伯本回到華府,一路上內心陷入天人交戰。如果情況真的很糟,我何時該把史拓桑給拉進來?現在嗎?還是再等會兒?最後她在杜邦圓環把車靠邊停好,直接打電話到他家問這問題。

他說:「如果有需要,我就會插手管這件事。妳用的是什麼人?」

「喬伊·李奇的兄弟。」

「我們局裡的喬伊·李奇?我不知道他還有兄弟。」

「嗯,他真的有_。」

「他是怎樣的人?」

「跟喬伊像極了,不過可能粗獷一點。」

「是哥哥還是弟弟?」

芙蘿莉絲說:「看你怎麼界定。一開始他是弟弟,但後來他的年紀永遠比喬伊大。」

史拓桑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問:「他跟喬伊一樣聰明嗎?」

芙蘿莉絲說:「現在還不知道。」

史拓桑又陷入沉默,然後他說:「妳需要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但寧可早一點打,等到時機太晚就來不及了,好嗎?而且這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她切斷電話後把車開回周日的車流中,繼續開了一哩路後把車停在飯店外面。櫃檯人員已經在等她,直接把她帶到十二樓一二〇一室。她跟在一個服務生身後走進房門,服務生拿的托盤上擺了個咖啡壺及倒扣在碟子上的兩個咖啡杯——除此之外,沒有奶精、砂糖,也沒有湯匙,只有一朵插在小瓷瓶里的粉紅玫瑰花。這房間是城裡飯店的標準房,裡面擺了一張雙人床,窗戶上印有花紋,牆上掛著無趣的石版畫,裡面還有一張餐桌與兩張椅子,另外書桌上擺著一具功能複雜的電話,一台擺在櫥柜上的電視,還有一扇門可以跟隔壁房間相通。李奇就坐在靠房門較近的那張床上,身穿一件熱身運動用的黑色尼龍夾克,一身T恤、牛仔褲與鞋子都是黑色的。他掛著耳機,夾克領子上別著一支幾可亂真的秘勤局別針。臉上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頭髮不但剪短了,而且還梳得整整齊齊。

她問:「你有什麼要說的?」

他說:「等等。」

服務生把托盤擺在餐桌上,默不作聲地退出房間。芙蘿莉絲看著房門在他身後「喀噠」一聲關上,這才轉頭面對李奇,等他開口。

她說:「你看起來跟我們的人沒兩樣。」

他說:「妳欠我一大筆錢。」

「兩萬塊嗎?」

他微笑說:「比那數字稍微少一點。有人跟妳說了?」

她點點頭說:「但怎麼會是銀行本票?我不懂。」

「妳很快就會了解了。」

他起身走到餐桌邊,把杯子翻過來,舉起咖啡壺倒咖啡。

她說:「你叫客房服務的時間還真准。」

他又露出微笑說:「我知道妳人在哪裡,也知道妳會開車回來。今天是星期天,車流量不大,很容易可以算出妳何時抵達。」

「那你要跟我說些什麼?」

他說:「我要先說妳很厲害,不是蓋的。我不認為有任何人可以表現得更好。」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但哪裡出錯了?」

「但妳應該要更厲害才對——因為妳要面對的問題是,不管是誰要下手,那個人隨時都會蹦出來,而且可能得手。」

「我沒說過有人打算下手。」

他沒回話。

「李奇,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好。」

他說:「三次半。」

「三次半什麼?十次里有三次半嗎?」

「不是,我是說——阿姆斯壯可能已經死了三次半了。」

她瞪著他說:「這三次半的機會已經發生了嗎?」

他說:「我算的結果是這樣。」

「怎麼會有半次呢?」

「三次是死定了,還有一次有可能,所以算一半。」

她本來正走向餐桌·結果走到一半停了下來,臉上看來迷惑不已。「才五天而已,怎麼辦到的?我們遺漏了什麼?」

他說:「先喝點咖啡。」

她走到餐桌旁,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他幫她拿了杯咖啡,她拿了後走回床邊,碟子上的咖啡杯發出「喀喀喀」的聲音。

李奇說:「主要有兩個方式,就像約翰·馬可維奇 和艾德華·福斯 在電影里的作法。妳有看過他們的電影嗎?」

她茫然地點點頭說:「我們派了個專人監看電影,這是保護行動研究辦公室(Office of Prote Research)的業務,他們分析了所有以暗殺為主題的電影。約翰·馬可維奇那部叫『火線大行動』(In the Line of Fire) ,是跟克林·伊斯威特 一起演的。」

李奇說:「還有蕾妮·羅素 ,她可真正點。」

「艾德華·福斯演的那部叫『豺狼之日』(The Day of the Jackal) ,是比較早的片子。」

李奇點點頭說:「約翰·馬可維奇的目標是幹掉美國總統,艾德華·福斯的目標則是法國總統。兩個都是頂尖殺手,而且獨自行動,但兩者之間有個最大的差異——約翰·馬可維奇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即使完成任務也無法逃過一劫,總統死後他也會被殺掉,但艾德華·福斯的目標卻是要全身而退。」

「不過他沒能全身而退。」

「芙蘿莉絲,那是電影,結局一定得那樣演。我認為他大有可能全身而退,簡單得很。」

「那又怎樣?」

「正因如此,我們就有兩種策略可以考慮——一個是近身自殺式攻擊,或是躲在遠遠的地方用乾淨俐落的方式達成任務。」

「這我們都知道,我說過我們有專人在做研究。我們做了一堆文字紀錄、分析、備忘錄,還叫大家交份報告提供意見。有時候如果出現新橋段我們會跟編劇談一談,詢問他們的構想是從哪來的。」

「有幫助嗎?」

她搖搖頭,啜了口咖啡,然後李奇看她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好像她的腦海是個檔案櫃,所有紀錄、備忘錄和報告都可以從裡面調出來。

她說:「我覺得『豺狼之日』給我們很深的印象。艾德華·福斯飾演一個職業槍手,他把來福槍改裝偽造成拐杖,他自己變成拄著拐杖的殘障老兵。他在總統公開露面的幾小時前用這掩護進入附近一棟大樓,打算遠遠從高樓的窗邊朝總統的頭部開上一槍。他用了滅音器,所以他是有可能逃脫的,這在理論上行得通。但是這故事的時間背景是好久以前,連我都還沒出生,當時是六〇年代初期。我想被刺殺的是戴高樂總統,時間點是阿爾及利亞危機之後 ?現在我們戒護的範圍大多了不是嗎?我猜這種作法和那部電影多少有點關係。當然,別忘了我們自己在六〇年代初期也遇過一些麻煩 。」

「那『火線大行動』呢?」

她說:「約翰·馬可維奇飾演一個變節的中情局特務,他在地下室自製一把塑膠手槍,藉此避過金屬探測器並混進一場競選餐會企圖近距離槍殺總統。正如你所說隨後他就會被擊斃。」

李奇說:「但是寶刀未老的克林·伊斯威特跳出來擋子彈。我覺得那是部好電影。」

芙蘿莉絲回答他:「但我們覺得那種劇情不太可能發生,主要有兩個漏洞——首先,哪有可能只用模型材料就能做出一把真槍?那種材料我們見多了,那支槍可能會爆炸,他的手掌會被炸掉,子彈也只會從手槍殘骸中掉到地板上。第二點,他在電影里總共花了十萬塊,他到處遊走,為了接收郵件而設了一堆假辦公地址,又為了參加募款餐會先捐了五萬塊給黨部。根據我們的評估,擁有那種類似瘋子人格特質的人不會有那麼多錢,所以我們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李奇說:「那不過是部電影,但可以用來說明一些事。」

「什麼事?」

「說明如何混進餐會,然後從近距離攻擊目標,這個觀念跟過去你們擔心的遠距離安全問題完全相反。」

芙蘿莉絲頓了一會兒,然後露出微笑,一開始心裡還有所防備,但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好像有個重大危機逐漸離她遠去。

她說:「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嗎?只是個觀念?我本來很擔心的。」

李奇說:「就像周四晚上的慶功宴,有一千位賓客,時間跟地點都已預先公布甚至可以說就像做了廣告。」

「你找到了交接小組的網站?」

李奇點點頭說:「那網站很有用,裡面有很多資訊。」

「我們全都篩選過了。」

李奇說:「但網站還是讓我知道了阿姆斯壯要去的所有地方。我不但知道時間也知道場合,例如我就知道周四晚上那場慶功宴,還有一千位賓客出席。」

「那些人有問題嗎?」

「其中有位黑髮女士握住阿姆斯壯的手,把他拉得差點失去平衡。」

她瞪著他說:「難道你也在場?」

他搖搖頭說:「沒有,但我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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