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時間。距離除以速率等於時間。我要不就是還有足夠的時間,要不就是完全沒有。我不知道會是哪一種。兩個保鑣本來關在麻州,就在我們策劃綁架行動的那間汽車旅館。在往南不到兩百哩處。我確定知道的只有這樣。這些是事實,其他的都是臆測。不過我大概可以想出類似的情節。他們逃出旅館,偷了部政府用車金牛座,然後沒命般高速狂奔了差不多一個鐘頭。在做其他事之前,他們一定想著要先到達安全距離之外。他們說不定還稍微迷失了方向,開到荒野中。接著他們會找回方向感,開上公路,加速往北。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們會平靜下來,檢查後方,減慢至合法速限,並開始找電話。不過那時候,蘇珊早已切斷這裡的通信了。她的反應很快,所以,他們第一次停車下來,顯示的意義只是浪費時間。從減速、停車、撥給貝克家裡、打到手機、重新發動車子、開回公路上,可能花了十分鐘左右。隨後他們會在第二個休息站重複同樣的事。他們會以為第一次電話不通只是剛好遇到故障。接著又花了十分鐘。然後,他們要不就是看出事情不對勁,要不就是決定不管那麼多,直接趕回來,反正也快到了。或許兩者都有吧。

從頭到尾,總共四個鐘頭,這是推出來的數字。然而這四個鐘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我無從得知。這也沒辦法。顯然是從四個鐘頭到三十分鐘前這段範圍內開始的。所以,我要不就是還有足夠的時間,要不就是完全沒有。

我迅速走出浴室,檢查窗外。雨停了,夜幕也已降臨。柵門那堵牆上的燈全都亮著,在霧氣中散發出一個個光環。再往後看,則是完全的黑暗。遠處還沒有車燈。我走下樓,在玄關找到貝克。他正戳著手裡的手機,想讓它恢複正常。

「我要出去,」我說,「到門外那段路上。」

「為什麼?」

「通信全部中斷,我覺得不太對勁,出去看看。可能沒事,也可能有事。」

「可能有什麼事?」

「我不知道,」我說,「也許有人要來了。你剛剛才說過還有很多人要對付。」

「我們有圍牆跟柵門。」

「那有船嗎?」

「沒有,」他說,「為什麼問這個?」

「要是他們到了柵門,你們就需要一艘船了。他們可以坐在外頭等你們餓死。」

他沒說話。

「我開紳寶去。」我說。

「為什麼?」

因為它比凱迪拉克輕。

「因為我要把凱迪拉克留給你們,」我說,「它比較大。」

「你要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我說,「現在你們的安全由我負責。也許沒什麼事,不過如果有事,我會試著幫你們解決。」

「我該做什麼?」

「讓一扇窗開著,注意聽,」我說,「現在是晚上,外面只有一片海,假如我開槍的話,你在幾哩外就聽得到。要是你聽到槍聲,就立刻叫大家坐上凱迪拉克,然後離開這裡。你們要開快點,不能停下來。我會盡量拖住對方好讓你們通過。你們有地方去吧?」

他點點頭,沒告訴我是哪裡。

「直接開到那裡,」我說,「要是我還活著,我會去辦公室。我會開車去那裡等。你可以晚一 點再去那邊看看。」

「好吧。」他說。

「現在打內線電話給波利,叫他準備幫我開門。」

「好吧。」他又說一遍。

我把他留在玄關,走出大門。先繞到庭院圍牆外側,拿回我藏的那包東西,帶著去車庫,放到紳寶的后座。接著我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倒出車庫,慢慢繞過環形車道,然後在直線柏油路面上加速。遠處外牆上的燈十分明亮。我看見波利正在柵門旁。於是我稍微放慢速度,算好時間,這樣到時就不用停下來。我直接開出去,往西走,透過擋風玻璃盯著前方,注意是否有車燈的光線朝著我來。

我開了四哩路,然後看到一輛政府用車金牛座停在路肩,車頭對著我。沒開車燈。在駕駛座上的是那位老探員。我熄掉大燈並減速,車窗對著他停下來,接著打開窗戶。他也照做,還拿了手電筒跟槍瞄準我,看清我的臉後才收起來。

「保鑣逃了。」他說。

我點點頭。「我猜到了。什麼時候的事?」

「接近四小時前。」

我不自覺地往前方張望。完全沒時間了。

「我們有兩個人被擊倒。」他說。

「死了?」

他點頭,沒說話。

「蘇珊向上通報了嗎?」

「她不能通報,」他說,「還不行。我們是私下行動。這些情況根本不應該發生。」

「她得通報,」我說,「畢竟死了兩個人。」

「她會的,」他說,「晚一點吧,等你把人救回來之後。因為現在我們的目標又改回來了。發生這件事後,她就一定要抓到貝克讓他出庭了。」

「事情怎麼發生的?」

他聳聳肩。「應該是他們抓住了機會。對方只有兩個,而我們有四個,這本來很簡單的,不過我猜我們的人後來變得有些馬虎了吧。要把兩個人關在旅館裡本來就不容易。」

「死的是哪兩個?」

「開豐田的那兩個孩子。」

我沒說話。他們將保鑣監禁了大約八十四小時,也就是三天半。這已經比我預期的要好了。

「蘇珊在哪裡?」我問。

「我們分散行動,」他說,「她跟艾略特在波特蘭。」

「切斷電話那件事她幹得很好。」

他點點頭。「沒錯。她很擔心你。」

「信號能中斷多久?」

「四小時,她只能要求到這樣。所以再過不久就會恢複了。」

「我認為他們會直接回來這裡。」

「我也這麼想,」他說,「所以才會直接來這裡。」

「已經快四個小時,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開下公路,所以我想電話通不通都不重要了。」

「我也這麼覺得。」

「有計畫嗎?」我說。

「我是來等你的。我們認為你應該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有槍嗎?」

「兩把葛拉克,」他說,「彈匣全滿。」

他想了一下,把眼神移開。「扣掉在旅館時開的四槍,」他說,「這是我們得到的消息,開了四槍,兩人倒下。兩個都是頭部中彈。」

「到時會很難應付。」

「這種事本來就難應付。」他說。

「我們得找個地方。」

我要他把車子留在原地,搭我的車,於是他下車,坐進我旁邊的乘客座。他穿著蘇珊去咖啡廳時穿的那件風衣。他拿回來了。車子往外開了一哩後,我便開始找合適地點。我發現有個地方的路面縮得很窄,再往下是個長而緩的彎道。這裡的柏油鋪得比較厚,看起來像是條淺淺的堤道。路肩寬度不到一呎,然後直接延伸到底下的岩岸。我停下車子,先轉了個大彎,然後倒車,再前進,讓車子完全橫擋在路中央。接著我們下車檢查。這是個很棒的路障,沒有空間可以通過。不過這路障太明顯了,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安排的。那兩個保鑣狂奔過彎道後就會立刻踩煞車,用他們的車體當掩護,開始射擊。

「我們得把它翻過來,」我說,「弄成意外的樣子。」

我從后座拿出我那包東西放在路肩,以防萬一。接著我叫老探員脫下大衣,鋪在路上,然後我也清空口袋,把我的大衣放在他的旁邊。我要讓紳寶在大衣上翻滾,免得刮傷太多,開回去惹人起疑。接下來,我們肩並肩背靠車子,開始讓它搖晃。要把一輛車翻過來其實很簡單。我在世界各地都曾見過有人這麼做。只要藉助輪胎跟懸吊系統的力量就行了。一開始先搖晃,再順勢推動,幾次之後,車體會彈高,最後算準時間一推,就能翻過來了。老探員很強壯,他出了不少力氣。我們讓車子彈到約四十五度時,便同時轉身,雙手抵住底盤側梁,將車子舉向側面,緊接著再一路推出去,使它車頂朝下翻倒。

地面鋪著大衣,所以車子翻轉時沒有任何刮傷,這也表示我們把位置算得很准。接著,我打開已經上下顛倒的駕駛座車門,要老探員鑽進去,在四天內第二度裝死。他擠進去後,面朝下卧著,身體一半在車內一半在車外,雙手舉過頭。在黑暗中,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逼真。就算在明亮車燈投射下還是很有說服力。除非仔細看,否則是不會看見大衣的。就緒之後,我離開現場,拿起那包東西,往下爬到路肩外的岩石堆里蹲伏著。

然後我們等待。

等待的時間似乎很漫長。五分鐘,六分鐘,七分鐘過去了。我找了三顆石頭,每顆都比我的手掌大一點。我看著西方的地平線。天空仍然布滿低矮的雲層,而我推測他們的車子在路面起伏時,雲層會反射出大燈的光束。不過地平線那端一直是暗的,而且很安靜,我只聽見遠處海浪衝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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