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們把行李打包好,離開來訪軍官房舍,臨行前再去跟史溫打個招呼。他放了個消息給我。他說:「我應該逮捕你們兩個。」

我說:「為什麼?」

「你們不假離營,威拉要追捕你們。」

「啊?他跟全世界的基地發布通緝嗎?」

史溫搖頭說:「只有這個基地,他們在安德魯空軍基地發現你的車,威拉問了運輸大隊的人,所以知道你來這裡。」

「你什麼時候接到電傳的?」

「一小時前。」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的?」

「兩小時前。」

「我們要去哪裡?」

「不知道,因為你沒說,我以為你們要回基地。」

我說:「謝了。」

「最好不要跟我說你真的要去哪裡。」

我說:「巴黎,去辦私事。」

「怎麼啦?」

「我也不太確定。」

「要我幫你叫計程車嗎?」

「太棒了。」

十分鐘後我們坐上另一輛賓士計程車,循原路回機場。

如果要從法蘭克福飛到巴黎,我們可以選擇漢莎航空或者法航的飛機。結果我選了法航,因為他們的咖啡應該比較好喝,而且我想如果威拉要查民航機,應該會從漢莎航空查起,因為他是這種不懂變通的笨蛋。

我們用兩張偽造的旅行憑證換了十點班機的兩個經濟艙座位,在候機室等待,雖然我們身上穿著戰鬥裝,但並不顯眼,因為機場里到處是穿著制服的美軍。我看到好幾個兩兩一組的十二軍團憲兵,但不需要擔心,因為他們只是跟警察在做例行查緝行動。他們不是來抓我們的,我覺得威拉的那張電傳會在史溫的桌上再擺個一、兩個小時。

我們準時登機,把袋子擺在座位上方的置物櫃里,扣上安全帶後坐好。飛機上還有十幾個美軍,因為巴黎一直是駐德美軍最喜歡的度假天堂。霧還是很多,但不會糟到耽誤班機。我們準時起飛,機身飛越一片灰濛濛的城市上空,朝西南方前進。飛機正下方是一片片粉色田野還有森林,接著我們攀升到雲層上面,看到了太陽,就再也看不到地面了。

這是一趟很短的航程,我才喝到第二杯咖啡,飛機就開始往下降了。桑瑪喝的是果汁,她看起來有點緊張、有點興奮,也有點擔心。我猜她沒去過巴黎,同時也沒有「不假離營」的經驗。我看得出這件事對她有所影響。「不假離營」是個很複雜的因素,我大可不要這樣做的,但威拉追捕我也不讓我感到意外,因為這顯然是他一定會採取的下一個步驟。現在我猜我們已經上了全世界美軍的「追緝」名單里了,也就是說我們正遭受「全面通緝」。

早上十一點半我們在戴高樂國際機場降落,從空橋離開飛機。機場里人山人海,計程車排班處一團混亂,跟我上次與喬伊一起來的時候一樣,所以我們放棄搭計程車,走到接駁巴士站,排隊後上了小巴士,裡面塞滿了人,非常不舒服。但是巴黎比法蘭克福溫暖,和煦的太陽高掛空中,我知道我們可以看到風光明媚的巴黎。

我說:「來過嗎?」

桑瑪說:「沒有。」

我說:「前面二十公里沒看頭。真正好看的要等到我們上了環快。」

「什麼?」

「環狀高速公路,就是我們說的環城公路,好看的東西從進入環快後才有。」

「你媽住在巴黎?」

我點頭說:「住在城裡最棒的一條路上,那是使館區,在艾菲爾鐵塔附近。」

「我們要直接過去嗎?」

我說:「明天再去,今天純粹當個旅客就好。」

「為什麼?」

「我要等我哥來巴黎,我不能自己去,我們倆要一起出現。」

她不發一語,只是望著我。巴士發動後開離街邊石旁,沿路她都看著窗外。我可以從她反射在窗上的臉龐看出她同意我說的,到了「環快」後景色比較美。

我們在劇院廣場下車,站在人行道上,讓其餘旅客從我們身邊擠過。我想我們第一件該做的事,應該是找間旅館,把行李安頓好。

我們從和平街往南走,經過凡登廣場,到了杜樂麗花園。接著我們右轉,直接走到香榭麗舍大道。在和煦的冬陽下,一個懶洋洋的日子裡,如果想找個地方跟美女一起閑晃,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可能有,但當時我想不出來。我們左轉走進馬波夫街,到了與喬治五世大道交會處,對面就是喬治五世飯店。

「這裡可以嗎?」

桑瑪說:「他們會讓我們投宿嗎?」

「進去才知道。」

我們走到對街,一個戴著大禮帽的傢伙幫我們開門,接待櫃檯的女孩在翻領上別了幾支小國旗,分別代表她會說的各國語言。我說法文讓她很高興,所以當我用兩張旅行憑證要跟她換兩個房間時,她二話不說,馬上把鑰匙給我們,好像我是用信用卡或金條付帳似的。喬治五世飯店,一定是這種地方:沒什麼事情他們沒見識過,就算有,他們也不願承認。

那女孩給我們的房間都是朝南,而且都可以看到一部分艾菲爾鐵塔。其中一個房間的裝潢是淡藍色系,裡面除了有個休憩區,還有個超大浴室。另一個房間要從走道往下再走三個房間,裡面的裝潢是深黃色系,房外的茱麗葉式陽台上裝著鐵欄杆。

我說:「給妳挑。」

她說:「我要有陽台那間。」

我們把行李安頓好,洗完澡,十五分鐘後在大廳碰面。我打算吃午餐,但桑瑪有別的構想。

她說:「我想買衣服,旅客不會穿戰鬥裝。」

我說:「我穿。」

她說:「所以你要突破一下,好好享受。我們該去哪裡買?」

我聳聳肩。巴黎這地方每走二十碼就會經過至少三家服裝店,但不管你是買一件衣服還是褲子,每件都會花掉你一個月的薪水。

我說:「我們可以試試邦瑪榭(BonMarchd)。」

「什麼?」

我說:「一家百貨公司,法文的意思就是他們賣便宜貨。」

「百貨公司說自己很便宜?」

我說:「我最喜歡這種地方。」

「還有其他選擇嗎?」

我說:「撒瑪麗丹百貨公司(Samaritaine)。在塞納河邊,靠近新橋,樓頂有個觀景露台。」

「我們去那裡吧。」

我們沿著塞納河走了很久才到,一路走到西堤島頂端,花了我們一小時,因為我們不斷停下來看東西。我們經過羅浮宮,也好好欣賞了河堤邊用綠色攤架做生意的小攤子。

桑瑪說:「什麼是Pont Neuf」

我說:「新橋。」

她看著前方那座橋古老的石造結構。

我說:「這是巴黎最老的一座橋。」

「那為什麼要叫它新橋?」

「因為它也曾經是座新的橋。」

我們走進溫暖的百貨公司。它跟其他百貨公司沒兩樣,化妝品也在一樓,空氣里瀰漫著香味。桑瑪走在前面,我們先到二樓女裝部,我坐在一張很舒服的椅子上,讓她四處看看。她去了半個多小時,回來時身上穿著一套全新的衣服。她穿著黑鞋、黑色直統長裙、一件灰白相間的布萊頓毛衣以及一件灰色羊毛夾克,還戴著一頂畫家常戴的貝雷帽。她身上的行頭像是花了她一百萬,原來穿的戰鬥裝與靴子都在她手上印有「撒瑪麗丹」字樣的袋子里。

她說:「該你了。」她帶我到男裝部。唯 一件褲管內側接縫處有九十五公分的褲子,是件仿美國樣式的藍色阿爾及利亞制牛仔褲,所以我買衣服時只能配合它。我買了件淡藍色運動衫,還有一件黑色棉質飛行夾克,穿的還是陸軍靴子,因為用它搭配牛仔褲不算太差,跟夾克則是很配。

桑瑪說:「買頂貝雷帽。」所以我就買了——那是一頂有皮革帽檐的黑色貝雷帽,因為美元匯率很高,所以買起來很划算。我把迷彩裝也放進袋子里,還在鏡子前照了一下,把帽子調到一個很瀟洒的角度才離開。

桑瑪不發一語。

我說:「吃午餐去。」

我們到九樓的咖啡餐廳去吃飯。坐在露台上太冷,但我們坐在窗邊,景緻也跟露台上一樣棒。往東我們可以看到聖母院,往南最遠可以看到蒙帕納斯塔。在太陽的照射下,巴黎這個城市真的棒極了。

桑瑪說:「威拉怎麼找到我們的車?而且,美國這麼大,他居然知道要去哪裡找。」

我說:「他根本沒有找,是有人告訴他的。」

「誰?」

我說:「瓦索或庫莫。在十二軍團基地時,史溫的士官在電話上提到我的名字。所以當他們把馬歇爾弄出來的時候,也打電話到岩溪鎮給威拉,跟他說我跑來德國騷擾他們。他們責罵他為什麼准許我出國,並且叫他把我召回。」

「他們不能干涉特調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